第八回 十里飘香(一)
阿万把四尺生宣放在桌上,将床上的被褥折好,摆在墙角。露出的床板,就是书案了。阿万把桌子上的宣纸拿到书案,裁成三十公分宽的条幅,将印有红色线条的毛垫铺在书案边沿,用一个浅碟盛上“一得阁”墨汁,又将一个小碗,装上冷开水,将洗好的笔,架在木枕上;点了三柱香,插在书案的小香炉中,就着缕缕轻烟,开始写菜谱。
书案上除了正在抄的白老爷子的家传菜外,还摆满了,阿万从各古旧书市中淘来的古菜谱,以及让厨师写的一些菜品的评点。每天的休息时间,就在这墨香中穿过。阿万的毛笔字,应该说是很有功夫的。阿万的字从颜楷入手,以何绍基筑基,小草书古拙而又流动,就算是单独挑出来,也可作为书法作品欣赏。
阿红悄悄地走进“指挥所”,站在桌子旁边,读已写好的菜谱。每天清晨,阿红过来,将写好的菜谱拿到酒店,阿芳用电脑再次输入,尔后,将打印好的菜谱,交给胖姨,由胖姨的这组人员专门进行试验。每次来到“指挥所”,闻到这篆香的清烟,阿红都不免心生感叹,万哥真的是太有才了。那一天,万哥走后,姐妹俩在“指挥所”的床上,昏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就爸爸走后的许多事,仔细地进行了探讨,俩人总算理出了一些儿头绪,思路也好像清晰了,最为重要的是,阿红终于被阿芳所说服。这些天,胖姨和厨师对菜谱的推崇,朋友对书迹的赞叹,都似乎在反复的提醒自己。
阿芳拉着旅行箱走进“指挥所”,将箱子靠住铁门的门框。走到书案边,“万哥,我要回温哥华了。”阿万放下笔,转过身看着阿芳,轻轻的点了点头。“我要走了,你也没一些表示。”阿芳拿着毛笔在一张废纸上画着。“你要什么表示”。阿万望着阿芳的眼睛。“万哥,我先过酒店了;阿芳,我在外面等你。”阿红将桌面的书稿折叠好,退出“指挥所”,顺手将铁门关了关。
“帮我签个名,大名家。”阿红将笔放回笔枕。阿万提起笔,在废宣纸的空白处洒脱的一挥而就,用片刀裁下,右手捏着‘签名’,举到眼前,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双手替给阿芳,“请笑纳”。阿芳却没有接,而是解开了衬衣的扣子,露出了红色的内衣。“签到这儿。”阿芳用右手食指指了指。阿万虽多次领教过阿芳的惊人之举,这会也被惊得六神无主。阿万扭过头“这样不好写。”阿芳笑了,似乎在为自己的杰作而得意。“那就,解下来,放在书案上写。”阿万右手捏着笔,左手压在书案边,猛猛地吸了几口气。“算了,就这么写。”阿万用笔舔了舔墨,又在碟子边刮了刮,在内衣上签上了名字和时间。
为了替酒店打造出一档城市乡村的家常菜,阿万决定去请白老爷子援手。天还没大亮,就从“指挥所”出来,从酒店的地下车库将车开出,刚到出口;阿芳便挡住的去路,阿万无奈的打开车门,阿芳也没吭气,冲着万哥直做鬼脸。来到村里,看过孩子,吃过午饭,几个年轻人便开始对老爷子做说服工作。大家好说、歹说,老爷子就是不肯下山,只是答应将家传的菜谱有条件的提供给阿万研习。阿万略带遗憾的同大家告别,开着车又急急忙忙往回赶。风尘仆仆的回到酒店,已近子夜时分。
阿芳不肯回阿红处,硬缠着阿万一起回到“指挥所”。一进“指挥所”,阿芳便将外衣脱了,进入卫生间,简单的冲了个澡,穿着紧身的内衣,大方的盘着腿,坐在床上。阿万也不好说,只好小心自己的行为,将自己穿戴整齐。隔着桌子陪阿芳闲聊,然而,总有些心神不定,较之阿红,阿芳更放得开,更无所顾虑。阿万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阿红推门进来,这一来,阿万长长地舒了口气。“姐,你怎么来了。”阿芳带有火气的问。“我看到灯光,便过来看看,正好门也没关,我一推就进来了。”阿红边向阿芳解释边走到床边,阿芳让了让,俩人靠着墙,望着万哥。
“姐,这几天,我到刑警队,去问情况,了解到一些关于爸爸案子的情况。昨天下午,我又碰到了专门负责爆炸案的林队长。”阿芳说着,哭丧着脸嚷道:“这一切,你们为何都不告诉我。你们为何不想想办法,就这样让…”阿红想劝“不是证据不足吗,才把人放了。”没料到阿芳火了“什么叫证据不足,我才不相信。”阿芳哭泣着说“不过是有人去打点了,而你,没有去打点。你还是爸爸的女儿吗,爸爸在天之灵,怎能安息。”阿万见两人哭得昏天黑地,从卫生间取了两张毛巾,分别替给俩姐妹,“擦擦脸。”阿芳接过毛巾,边擦脸边埋怨“万哥,你是说过要帮我们的,为何不帮我们想想招…”阿红打断阿芳“别乱说万哥…”
阿万待两人停止了哭泣,情绪稍显平静后,将他的一些发现与推论,同俩姐妹进行交流。“现在的事态已很明了,就是‘春矿长’在里面起了关键性的作用。”阿万端着木杯,喝着水说。“那么说,你早就知道了。”阿芳到卫生间洗完脸出来,脸对着万哥,坐在桌子边。
阿万长长叹了口气说“不能说早,当我核实,那晚在歌厅的就是‘春矿长’与你舅舅时,我就可以预知到,这种结果了。”阿芳似乎感到了希望“万哥,你既然能查到这么细的事件,一定有办法扭转局势。”阿万摇了摇头,“不,至少,到目前来说,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阿红望着阿万的表情说“你好像,很顾忌‘春矿长’。”阿万端起杯,又放下“是的,‘春矿长’…纵不能说是支手遮天,也能呼风唤雨。…这事,只能慢慢来,急不得。”
阿万满脸尴尬的说“好了,别闹了。”可,阿芳却不愿收手,从桌上的坤包里取出另一件红色内衣。“这么精彩的作品,我要好好珍藏。”边说边取下内衣,从书案上扯了张宣纸包好,打开旅行箱,装好。在过了片刻惊诧后,阿万也放开了,眼光不在游离,而是象在欣赏一幅艺术品似的望着阿芳。阿芳也望着万哥,将衬衣脱下,慢腾腾地将内衣套在肩膀。迎着万哥扑了过去,阿万晃了晃,搂住阿芳。“别闹了,再闹,只怕…”(未完待续)
阿芳心有不甘的听万哥说完这番话,从桌子边站起,坐回到床边,目光发呆的坐了一会。突然抱着阿红哭了起来“都怪你,都怪你。”阿万茫然的听着阿芳的话,不知怪什么。“这事,怎能怪你姐呢。”阿芳哭得更厉害了“如果你…别人就会有办法。”阿万算明白了点。叹着气,摇着头,默默无言地呷着水,望着哭泣的脸孔。阿芳哭累了,阿红也面无血色了。
“阿芳”阿万停了好一会了才接着说“这事,与你所提的事,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的。再说,这种情绪化的行为,非但办不成事,结果会更糟。这个社会太复杂了,光有勇气和无畏是远远不够的。四年前…”阿万几乎说不下去“结果是…”阿芳安静了,“指挥所”安静了。“就算按你说的,去打点,就你们现在那点寸头,经不起几个来回,到时,非但起不了作用,反而会受到更大的伤害。”阿芳从床边过来,用军用水壶,帮阿万续满水。“任何行动,都要在先保证自身安全的前题下进行,才有意义。”
阿芳有些被说服了,却不想退宿。“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阿万顺着阿芳的话题说“前些日子,我是没有,太成熟的想法。这几天,倒有一些办法了。”坐在一旁听俩人说了半天的阿红,听到有办法了,不觉神情一振。“什么办法。”阿万深深吸了口气说:“我们先要完成酒店后面的棚户区的改造”。阿红不置可否的答了句“这是自然。”阿万放下杯子,转了转手腕。“那片靠山的棚户区,如果我们拿下来,建成别墅区,以现在的价位,我们就可以完成资本积累。才有资格说别的事情。”阿红兴奋了“那我们现在做什么。”阿万淡淡的说“积累,准备。”阿芳插话道“就这么消极。”
阿万望着阿芳不知如何说。“在实力不够时,只有坚忍。有了实力,也不能盲目出击。”阿万静静的看着阿芳,“过了这几天,你还是先回温哥华去继续你的学业。一旦准备搏击,就没有什么阳谋、阴谋;正道、邪道。介时会很惨,避开主战场,无疑是对你最好的保护。”阿芳说:“我不要保护”。阿万待阿芳说完,接着说“保护,是为了最后一战。一旦上了主战场,就胜负难测。如果说我们败了,就只有你来完成任务了。”
不知不觉中,天已快亮了。阿万从墙上取下马甲,往肩上一搭。阿红站了起“我开车送你。”阿万摇摇头,轻声说。“累了一夜了,好好休息一会。顺便,想想清楚,要不要执行你们的计划。现在放弃,还不晚;否则,开弓没有回头箭,那时,就是骑虎难下了。”阿万关上铁门,将俩姐妹留在“指挥所”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