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方才老爷子差人来叫她,你正在痛快,我不敢打断你的兴致。”谢季浪回答,表明不是自己知情不报,而是事出有因。要怪,也要先怪他逞口舌之快。
谢仲涛白了他一眼,对他的贫嘴不置可否。目光扫过被他撕成两半落在地面的《调琴啜茗图》,有不知名的东西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时转运?好名字。你爹娘以此为你取名,是希望你人如其名,时来运转吗?”
华衣少年俯身案几,专注地凝视一尊石佛。对总管带进房的小丫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语气中有几分难掩的讥诮。
见刘老爷将惊异的目光投向自己,时转运伸手抚过画卷,低声说道:“因为——这幅临摹周-的《调琴啜茗图》,是我画的。”
“怎么可能?”显然不相信,刘老爷伸手指着时转运,“老夫找人鉴别过,画工笔法,确是周-笔迹,还有画纸质地——怎么可能?”
“刘老爷——”谢仲涛从旁提醒,“你不要忘记,我谢家经营商货何其多,仅就古玩赝品,全国商号近百,这种东西,你要多少,库房尽管挑选就是。”
“可是,这么逼真的东西——”还是不死心,不敢相信自己大手笔买来的画居然是临摹的赝品,刘老爷还在垂死挣扎。
“真品一件,岂能人人尽得?赝品无数,应有尽有,谢家商号能够盈利,不做逼真,怎会有人求购?”慢条斯理地说话,谢仲涛示意时转运将画递给他,出其不意猛然一撕。好端端的一幅画,骤然变为两截。
“二少……”刘老爷些微不满,要一个丫头来验画已是大为不妥,现在竟然只是要她“看看”就做结论,实在太过轻率。
影响了谢仲涛心情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可怜这位刘老爷死到临头仍不自知,时转运倒真是有些同情起他来。
谢仲涛摆手,不理会刘老爷,只是盯着时转运,继续问她:“真,还是假?”
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还要这般戏弄,真的很好玩吗?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时转运垂下眼帘,凝视画卷片刻,开口道:“假。”
“一派胡言!”听见时转运的结论,刘老爷拂袖,大声呵斥。
“若是刘老爷真这么喜欢周-的画,我倒是可以赠送。”有几分痛快地看刘老爷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话的样子,谢仲涛伸出手,早有准备的家仆迅速递上一幅画卷。他接过,站起来,走到桌前展开,示意刘老爷观赏,“这是转运两年前临摹周-的《簪花仕女图卷》,当做是我的赔礼,保证比先前那幅更加逼真。”
言罢,他将画卷起,放入檀香长盒,递给刘老爷。而后者,连道别都来不及说,就慌慌张张狼狈离去。
“这种不知分寸的人,下次不必引见!”一张笑脸逐渐冷凝,谢仲涛吩咐家仆。
“二哥,你可真够狠的。”见识了他“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段,谢季浪自叹不如。
“我讨厌他的笑声。”谢仲涛轻嗤一声,简单阐释理由,举步要走,忽然发现视野中少了一个人,“转运呢?”搜索了一遍,众人之中还是不见她的身影,他问谢季浪。
“刘老爷,你听到了?”谢仲涛满意地点点头,瞥了一眼怒气冲天的刘老爷,“转运她说,是假的。”
“二少,你——”刘老爷有些气急败坏,“你怎可凭一个无知丫头的妄言,就断定这幅画是假的?”
“转运说是,肯定就是。”谢仲涛悠悠然地回答。
“二少何以如此肯定?”对他的笃定,刘老爷怎么也想不通。
“问得好。”谢仲涛转身坐下,接过茶水,细细啜了一口,冲时转运点点下巴,“转运,你说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