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开尘封

他带着曼珠，狠心斩断了和灵界的一切联系，远遁他乡，过着散漫消沉的日子。

陈年往事浮上心头，千月峰上曾经一起修习的兄弟化为层层尸骨堆叠，幽冥海黑色的海水被染红，那些画面，午夜梦回的时候无数次出现在胡图眼前。

胡图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花白的头发，唇边闪过一丝无奈的微笑：都老了，难道还能回得去吗？那些人，那些事......多少曾经并肩作战的弟兄都已化作沉沉白骨，在幽冥海中沉睡了三百年。那些仅剩的弟兄，也早已各奔天涯，四散飘零......

胡图小心翼翼地捧出了包裹，揩拭掉上面厚重的灰色尘埃，挥了挥手，那个刚才像小猪一样屁颠屁颠跑开的床又屁颠屁颠跑了回来，抖了抖床腿，站在胡图和曼珠身边。曼珠羡慕得呆住了，看起来好像很简单很有趣，只要挥挥手，捏几个诀，就能指挥着那些家具满地跑。

“爹爹，如果我修习了灵术，是不是就能和你一样，指挥着这些东西跑来跑去，甚至飞来飞去了啊？”

“走，我们先去取点必要的东西。”胡图牵着女儿的小手，走过那条幽暗的走廊，穿过那片开满火红彼岸花的小庭院，走进了那间工作室。

曼珠很兴奋，一直以来，她都只零星地听说过一些关于灵界的传闻，在鸿蒙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灵界术士们是始终游离于红尘俗世之外的，普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天上诸神凌驾于一切族群，灵界术士便是沟通诸神和普通人的桥梁，曼珠一向对灵界充满神往，今天忽然知道自己原本也是其中的一员，而且马上就要进入这个神秘的世界，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好奇心大盛。

胡图带着曼珠走入室内，径直来到床前，手中捏了个诀，口里念念有词，忽然间，曼珠觉得这张床开始“克托克托”地响起来，像是忽然有了生命，跳了起来，然后扭动着四条床腿，“嘎吱嘎吱”地“走”到了一边，露出床下的地板来。

曼珠惊呆了——这是......灵术么？好神奇......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糊涂爹爹吗？这还是那个稀里糊涂连帐都算不清楚的糊涂爹爹吗？这还是那个懒散又略显迟钝、已经垂垂衰朽的糊涂爹爹吗？

此时此刻的胡图，脸上仿佛青春焕发，皱纹都舒展开来，他的目光辽远悠长，穿过悠悠的岁月，看到了不知何年何月的往事——他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地窖，仿佛打开了早已尘封的前半生的记忆——那辉煌耀眼的前半生。

那个鲜衣怒马的天才天才少年在胡图的心底沉睡了三百年，仿佛随着地窖的开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少年在他内心里苏醒了。

这个地窖里的东西，大概是他和灵界仅剩的一点联系了吧？

看到地窖里落满尘埃而显得灰扑扑的包裹，他仿佛穿透千万个记忆的画面，回想起了自己在千月峰的峥嵘岁月。

那时候，作为千月峰那一届最有天赋的术士，他的人生实在是顺风顺水，饮最美的酒，赏最艳的花，有最纯的爱情，有光明的未来——直到那一天，那毁天灭地的一天到来，他的人生突然从云端跌落，就如同不落城坠入幽冥海一样，他也跌入了命运的渊薮。

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看透了灵界甚至天上诸神的真面目，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带着绝望，带着愤恨，带着不甘，离开了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千月峰，离开了灵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