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秣陵冬 第三章 短歌
莫余一咬牙,他适才隐忍不发,只为想多借骆寒之力疲痹敌师。没想这时做为主帅亲陷敌阵,只有一挥手,喝道:“攻!”
却于这时,只听对岸一声长啸——骆寒终得空隙,直向南首树林冲去!
他“攻”之一字即出,那树杪草丛,木后石巅,只见就有一道道攻击奋起,直袭而至。——文府麾下、“斩车”之役,已全力激发!
她适才说话极快,落拓盟三人虽听得清清楚楚,那金日殚于汉话本半通不通,正在愕然间,就见一桌菜肴已被这不知如何突而发怒的女子拂落于地。
骆寒是含忿出剑,他虽迭为辕门所伤,但并不怨忿辕门。江湖争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过如此。但他痛恨卑鄙奸宄如文府已极。这一剑挟忿而出,竟有他适才苦斗长车时也没发出的绚烂的光彩。只听他长喝道:“疾!”
文翰林一怒:“你居然还……如此报讯。看来倒不愧袁老大派了你来!”
莫余大袖一扬,人已如大鸟一般在树顶飘忽而起。他起于不意,一剑之下就被骆寒破了他一只罡风大袖,一条伤口由肩及腕,尺许余长,痛得他吸了一口气。
所谓“幽兰露,如啼眼”是江船九姓中萧姓一门所自研的燃磷传讯之物,想来百丈外的对岸都可以看见。
骆寒却不容他再落身树上,从容布局。于空中双足一踢,竟直逼得莫余不得不落身于地。只听骆寒在树顶笑道:“你害我玩了半天,现在,该你们拿出些本事来了吧。”
骆寒料敌极准,如他在石头城百丈之外,就已测知胡不孤操阵暗隐之所在。他分明已见出那棵白杨就是这片林中阵眼之所在。他知道自己遭人构陷后,虽情势危急,却也极快速地做了判断。他今夜本为宗室双歧所约而来,知自己与他们并无深仇。辕门忽现,那分明就是他们走露的消息。但他们决不会无意中要点燃自己与辕门对搏之势,想来必是要借力杀人,那潜伏的就定还有人在!
她声音清凛,里面有一种说出不的鄙视。
他骆寒岂是好欺之辈,虽拚着负伤,也要把长车带入这树林之中,就是要逼那潜伏待击之人提前出手,了结这他与长车困斗之役。
萧如这才松了口气,好整以暇地竟在茅寮顶坐了下来。淡笑道:“翰林,寮下我已羞与同席。你今夜准备得可真够精细呀。如果能,你就仗着那北方蛮子之力把我萧某也留下来好了。”
他身形才拔向那树杪之上,树顶之人就一惊。
钟宜人惊道:“幽兰露,如啼眼。”
莫余才才落地,地上长车知为强仇,已然发动。他无暇答言,已入战局。
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觉她的动作曼然随意,似是随便的拂袖倚栏一般,可袖中飞舞而出的那根绸带竟在风中柔宛直上,虽轻袅柔弱,却直飘扬至高及丈许处。那绸带上似早涂了磷脂,那磷脂一沾北风,就乍然一亮,映得那数尺长福竟碧光荧澈,灿然亮丽,在这茅寮顶挡住的火把光下显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石燃却盯着他“哈哈”“哈哈”了两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见,总是晤面峥嵘时。莫先生,请了。”
众人也没想到,萧如就于这时身影一展,已出棚外。她原精擅承自六朝的、江湖久已绝踪的“十沙堤”心法,这一跃之式极为曼妙,轻轻一纵就已纵上了草寮之顶。然后她忽一拂袖,那男子式样的长衫袖中有一根丈许长的绿绸彩带就随风扬起。
江风很大,她声音飘荡,不知可能及达对岸。但绸招上的磷光一灿,对岸想已看见。果见对岸“长车”略微一顿,石燃似传了什么戒备的命令。文翰林此时再做何举动都已无及。
这树顶果为林中阵眼,顶上埋伏的就是白鹭洲中曾伏击石燃的徽州莫余。今日“斩车”之计却是以他为统领。此时他尽率文府精锐,江湖六世家,海南琼崖剑派与蜀中川凉会,一众久受袁老大压制之人,务求毕功于一役。
萧如那绸带却已收缩如意,避过他的一抓,竟已返折袖内,她口里已长啸道:“南首有伏。”
他猛见骆寒忽弃长车,而直扑向自己,不由大惊。
他一拂袖,身子已扶摇而上,直抓向那绸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