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秣陵冬 第六章 广袖

胡不孤道：“金日殚？”

文翰林身形忽一退，他喃喃道：“你终于练成了百年来已无人能成的‘一吻江湖’？”

只听华胄厉声道：“你退，助长车，退虎头滩，别管我。”

文翰林已沉静下来。只听萧如窃窃笑道：“你以为我会在你手下偷生苟安？”

胡不孤回首望向已反身向追来的金日殚疾扑过去的华胄，华胄一身华服在风中飘拂。他深知华胄根底，听适才朗啸，已知虽高朗如华胄，只怕也已遭遇平生大敌。

她不会——文翰林分明已视她为今夜的“战利品”——萧如心中冷冷一哂，她的骄傲岂容人将其如此轻视？哪怕有金日殚这等高手在！哪怕——她要一运“江船九姓”从开脉以来还几无人妄用过的“田横五百”心法。

秘宗弟子惯习秘术，俱是游泳好手，闻言已携受伤伴伴下河泅向对岸。

——华胄一向极爱这首陈子昂的这首感遇，也的确与他情怀和出身相称。

她身形一拧，已从那件得自袁大的男式长衫中脱身而出，露出了里面的一件女装。她里面的装束却广袖长裾，与时下女子迥异，大有古风。配上她的长颈高隼，修眉朗目，更是神彩斐然，让这寂暗荒坡也为之一亮。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

文翰林这时才回过神来，他先一愕，没想到自己会一抓得手，然后见到萧如目中神彩，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在他心头升了起来。只见他全无得手的快意，反极惊怖道：“阿如，不要！”

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材。

她一双广袖随风而舞，仰首向天，忽轻吟了一句：“自妾容华后……”

他左臂一抡，胡不孤已追上江边秘宗子弟，他们正在等他分派。当此危急。胡不孤只有咬牙道：“渡河，与‘长车’相会！”

然后她的目光就迷离起来——此生枉负艳名，可这艳名对自己究竟又有何益？

华胄道：“不错，你先走！”

——自妾容华后——一切都起始于那个“自妾容华后”吧。

萧如广袖一拂，人如月宫仙子，偶谪人间。她轻露贝齿，微微一笑：“什么不要？”

耳中只听华胄已与来人接手。那人喃喃不知说了些什么，似是北朝土语，华胄却朗声高吟道：“本为贵公子——”

文翰林疾道：“我是要不迫你。你知道，我是不会伤你的。你不要冒用‘田横五百’心法。”

胡不孤暗暗一握拳——要说辕门有什么可以让他这一个久经砥励的老狐狸也甘于效死的，除袁老大的枪负，就是兄弟间的这一点血性了。但此时不是搏命的当口，他不再回头，扑入江水，向对岸泅去。

萧如淡淡一笑：“你不会伤我，但辱我已甚。昔者田横，义不帝秦。先师祖祖感于司马氏之乱，创此心法，就是要我辈后人用于今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