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日夫妻
“倒霉蛋儿”闭上眼,别的人开始四处藏身。胆子大的藏在近处,胆子小的尽量躲得远远的,甚至跑到别人家里,久久不出来,怕被捉住。胆子最大的那个有时索性站在“倒霉蛋儿”身后,见他一睁眼,马上摸桩子,叫声:“解放!”他就没事了。
“倒霉蛋儿”侧耳听听脚步声没了,便问:“都藏好了?”没人要答应,除非没藏好。他便睁开眼,开始找暗处的人。他一跑离桩子,就有一些人“啊——啊——”地从各个隐蔽处冲出来,冲刺向桩子,大喊:“解放!”挨抓的人都是胆小的、跑得慢的。胆小的往往藏得太隐蔽,隐蔽得从里面看不到外面,从外面可以感觉到里面。在他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的时候,就生生尖叫一声,被活活捉住。跑得慢的任凭你骂你打也要跟着你跑得快的,藏在一起,既打掩护壮胆。但当“倒霉蛋儿”发现了,跑过来捉时,别人“哧溜”蹿了,他便乱了方寸,胡乱兜圈子,兜来兜去也逃不掉。
一次,大家玩捉迷藏,跑得腿都抽筋了才决定回家。正当我们准备散去,一个孩子叫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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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夜,深蓝的天空中缀满了繁星点点,托起一盘金灿灿的月亮,月亮里面有座寒宫,寒宫里面住着仙子嫦娥。如果嫦娥拥有记忆,她一定能记下天底下这群孩子的小故事。
月光直泻而下,铺洒了乡村的每一个角落。房屋、树木轮廓鲜明,亮得可以辨出颜色。远处茫茫田野中,玉米叶子不经意的摆动,被我们捕捉得清清楚楚,也带来了几声敏感的犬吠。
亮如白昼的夜晚。
谁站在外面的大麦场中,双手拢在嘴边,弓起腰使劲叫一声——出来玩哩!
“你告诉我。”
“我不说。”
“好,那我去问四四。但你还得跑步。”
母亲又提到了这个条件,我很不高兴:“我不去。”
“换条路吧。”母亲不放过我。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附近的人家铁门闩响起,大人的吆喝声起,孩子的回应声起。一会儿,土路上闪出一条条瘦弱的身影,他们从各个角落里蹿出来,直奔大麦场。我和宇儿都在其中。出来前母亲追着喊:“八点半之前回来!”我们边跑边“哦”。
人陆陆续续到齐了,年龄最大、长得最壮的老儿清点了一下人头,没发现哪个重要任务没到,便宣布开始游戏——捉迷藏。
大麦场有一处房宅那么大,平整坚硬,地皮白花花的。之前,几户人家合伙把收割的麦子拉来倒进场里,几大垛。他们找来打麦机,震耳欲聋地一家一家地打。有时要打几天几夜,熬得人连初晓时分摘来的露水黄瓜都拿不起来,吃不进嘴里。打完了麦子,各自将麦粒拉回家,留下几大垛麦秸,松松软软地堆在场里。成了我们的玩乐场。我们爱在麦场里玩,它大而平坦,又有那么多麦秸,在上面打个滚或是爬到顶端一跃而下,真的是种享受。麦秸垛起来通常有三米多高,我们无论如何也要爬到顶,摇摇晃晃踩稳了,再从上面蹦下来,陷在麦秸窝里,用力狠时会陷得埋到脖子。爬起来,像鸭子上岸时一样,抖几抖,身上不沾一点灰尘。气冲冲的大人们若见到这情形,一准提着工具上来打人,让我们滚得远远去玩。因为,我们蹦塔了他的麦秸垛。
从前,我们那群孩子从未见过蹦蹦床,但我们玩过比蹦蹦床更有意思的东西。
我们借着几座高大的麦秸垛打掩护,玩捉迷藏。一个人闭着眼,等所有人藏好了,他便出去找。这时,藏起来的人只要看到他朝自己相反方向找去了,便会迅速跑出来去摸桩子,摸到的再被抓就不算数。桩子是事先讲好的任何一种东西,或是人。藏起来的人要是在返回桩子前被抓,他就得做下一个找人的倒霉蛋。谁都不愿充当这个角色。
“没地方跑。”我还是不想跑。
“从家跑到大河边,再跑回来。全是大路,两边都有人,就不扒搂。”
我不愿意:“你知道我怕水,那条河里老死人。水鬼来拉我,你管都管不了。”
我有些得意。
“那你还跑现在的路,我陪你。”母亲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