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日夫妻
他似乎总在跟着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往四周一看,就能看见那张猪八戒的脸。我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像个影子,怎么也赶不走。实在令人想不到的是,即使我早上去跑步,他也会在路上出现。见他立在路中央,我转身往回跑,他疾走着冲我追过来。幸好,我跑得快。
他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了。
母亲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谁都知道猪八戒的德行。
我们一群人在玩捉迷藏,他叉着腿,在地上静坐。他的眼睛是不老实的,扯起脖子,前后左右地转,来来回回在搜索什么。他的一只胳膊掖在大腿根处,手穿进肥大的裤衩腿,藏在里面。他的肩膀微微颤动。
几个男孩子从他身后绕到前面,探一下身子,立即“嘿嘿嘿”地捂着嘴跳开。
他若无其事,转动的脖子,焦急的搜索。
我就那样冒冒失失地在他面前走过,看见了一个东西。为此,我懊悔了许久,咒骂了许久。他真的就那么坏,在我从面前走过时,不失时机地把手掏了出来,可恶的是,一根粗大的东西正吊在他的手间,不偏不正地冲着我。他继续把玩,眼睛落在我的身上。我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想喊“救命”。
记不得我是怎么跟四四说的,四四就给我捡了一粒尖尖的石子,让我捏着,朝那东西使劲砸上去。我那样做了。我重新绕到他面前,他似乎在笑。“猪八戒!”我在心里痛骂一声,手里的石子就冲着他那什物飞过去了。他没来得及躲。可怜我砸歪了,石子落在他厚厚的肚皮上。
我在狗蛋儿的窝前站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通狗蛋儿是怎样把自己封在里面的。
回到家,我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和宇儿,这样,周围的大人小孩儿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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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繁星满天、亮若白昼的夜晚,我们都要去大麦场上玩耍。这时,必有一个人出现。他时而抬头看天,时而环顾我们,不跟任何人说话。他就是小娟的爷爷——猪八戒。
他是个怪人,长相丑陋,被人称作“猪八戒”。
他骂我了两个字,我竟没还嘴。因为,那两个字是我永远都说不出口的。
前面的邻居是对年轻夫妇,还没有孩子。他们每个中午都要午休。几个淘气的男孩子挤在一堆窃笑,有一个眉飞凤舞地描述:四条大人的腿,两条白净、细长,两条长毛、粗壮,它们交缠在一起,“哼哧、哼哧”。大木床被挤得“吱呀、吱呀”剧响。男的压在女的身上,两人一丝不挂,男的屁股像个面盆一样大。你见过吗?
几个孩子说得满脸通红,两眼放光。
那对夫妇永远不知道一个秘密:他们房间后墙上的一块砖是活的!
此后,他便是整天注意着我,总是那副吊样:伸着脖子,瞪着双眼,直直地盯着我的下身。我气愤极了,瞪他眼,在心里咒他,都无济于事。他的老婆一天到晚咒他不得好死,他却死不了。我不敢对母亲说这是事,说不出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刻丝市令我感到害怕。
我总有一种感觉:他来大麦场是冲我着我的!他健壮无比,浑身黑亮,淡淡泛起棕红色的脉纹。似乎没人比他更怕热,一入夏天,他便只穿一条卡其布蓝裤衩遮羞,连鞋子都不穿。两只大脚片子即使走在石子路上也是稳稳当当。别人都没感到炎热的时候,他身上开始长痱子,从头到脚,密密麻麻,惨不忍睹。
他时常坐在大麦场中央的空地上,叉开着两条粗壮的腿,抬头看天,这是他打喷嚏的预备姿势。几秒钟后,他便无比享受地开始打,打得惊天动地。我从未听到过有谁会比他打出更大更响的喷嚏。他一边打,我们一边数,每次都不少于七个!
他不该来这里,这是我们的地盘。话说回来,像他这样一个人,活得像头老牛,着实也没地方去。我们没赶走他,他也不会走。
我一直在同情他,直到有一天,我的同情心变成了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