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妳不动手?」在她迟迟不能下个决定时,廉贞轻声催促着她。
怎么动手?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像阿尔泰所说的让他彻底死去?面对这杀不死的男人,没有过这等特殊经验的她,就算挖空脑袋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无法掩饰脸上讶色的天都,怎么也不相信她以为已死的他,此刻就静坐在她的面前,他不但还有气息,令她觉得诡异的是,他的面色看上去虽是苍白了点,但他身上却找下着半点受伤过的痕迹,而那曾经流淌了一地的鲜血,更是不知何时早巳停止不再流。
映在瞳中的容颜,与印在心坎上的那个淡印,并无二致,在近望着她的这一刻,廉贞忆不起封诰先前曾经提醒过他什么,为了她着想,他又是该如何避开眼前人,他只是恍然的以为,曾出现在他梦里的人儿,摆脱了时光的控制、走出了他梦境的门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再次回到了他的面前,只是一身尚未离去的痛意,又硬生生地提醒着他,这并非是梦,而是他必须清醒面对的现实。
在重新见着这张久违的脸庞之前,他原以为,将往事都已忘得差不多的他,并没有那么的想念她,他也曾以为他并没有将她记得很仔细,可现下将她与脑海中的记忆两相比对后,他才发觉,他所记住的她,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专注到似要将她看穿的目光,像是追人不放的七月流火,静静徘徊在她的面容上,在他将目光降至她手中所握的佩剑上时,他想起了方才她曾对他做过什么。
持剑在手的天都,愕然地看他突然对着她一把扯开衣领。
漫开的血水,缓缓染红了在晨风中舒展新叶的绿草,天都收起水袖,瞬也不瞬地瞧着他那不再起伏的胸膛一会,再缓慢地将目光移至上头,仔细地瞧着他的脸庞。
就如阿尔泰所说,有着一头银丝般白发的他,的确是个年轻的男子,曾在夕阳下见过他一回的她,此刻终于有机会看清他的模样。在那张紧闭着眼睫的面容上,五官线条深刻优美的他,清俊尔雅得像是哪国王都里出身的翩翩公子,可他身上的衣着,和腰际所佩的那柄看似来头不小的长刀,却又和他那头白发一样,与他一身尊贵的气息格格不入。
这张脸……除了那回在九原国外,她是不是曾在哪见过?
愈是看着他,天都就愈觉得他给她一种十分熟识的感觉,虽然记不起,但他却像个烙过的印痕,浅浅地浮印在她的心坎上,她一手扶着脑际,感觉某种隐隐欲发的记忆,像颗深埋在沙漠里多年的玉石,在蒙尘多年后,即将破土重见天光。
没来由地觉得整个人有些昏沉的她,不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股些微的痛意,亦开始在她的两际扩大蔓延开来,深感不适的她咬紧了牙关力抗这股熟悉的疼痛,然而就在这时,那每回都来得很不是时候的幻象,又再次硬生生地插入她的脑海、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里。」廉贞拍拍自己的颈项,主动为她提供目标,「要砍,就砍这里。」
聆听着他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她不禁深吸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像是完好如初的他,此时此刻,在她的脑海裹丝毫找不出个合理解释,好让她接受眼前的异象,在他等得不耐烦站起身时,她又忙不迭地扬剑对准他。
「你是人是鬼?」她不信……受了一箭和露雨之后,在那种伤势下,他怎可能还活着?况且她方才分明看他已断气了,为何他能在下一刻又活过来?
他扯了扯嘴角,「都不是。」
一股最深沉的寒颤自天都的背后窜起,她紧握着手中的剑柄,进退不得地站在原地思索着,究竟该不该再对这应当已死过两次的男人再下一次手。
亮眼的黄沙中,曾经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人子军队旗帜,就近在咫尺飞扬,旗面遭风儿吹打所传来的声响,清晰地在她的两耳里回荡着,在燠热的风沙中,遭风儿吹动的发丝覆盖住了她的脸庞,令她看不清前物,她忍不住将它拨开,而后怔怔地直望着眼前高坐在马背上,手中挥扬着一柄名刀,正与地藏神子们作战的廉贞。
刺眼的刀光映入她的眼里,但瞠大了眼眸的她却不愿眨眼以错失眼前的种种,她屏息地看着一头黑发,面貌与现今无异的廉贞,在跃下马背斥走了周遭所有的下属后,站在原地直视着前方一名身着红色战甲的女子,并在那名女子冲向他时,扬刀一刀挡下朝他重重劈下的双斧。
有着火焰标记的金黄色双斧一进入她眼中,她立即认出那与马秋堂所拥有的冥斧如出一辙,只在造型上略有些微不同的双斧拥有者是谁。
「女娲?」她震惊地低喃,然而就在她一出声后,原本即将要见到女娲脸庞的她,随即被拉离这片真实的幻景再次回到现实。
早已自地上坐起的廉贞,不发一语地看着一时片刻间犹回不到现实中的天都,过了好一会,当她终于能够重新再转动水眸时,她的下一个反应,即是动作飞快地抽出腰际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