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醉了 3
王副馆长瞅着那堆条子,犯了难,那些写条子的人都是不好得罪的。而这次招考只录取一人,原定是要录冷冰冰,那九个人只是陪着练练,就算才华超过王副馆长本人,他也不敢录取。
王副馆长想了一阵,想出个主意,就唤李会计过来商量。
李会计听说他准备让每个评委,给参加考试的人,统统都打九分,就摇头,说:“这会让人看出问题来。不如规定从八点五到九点四,共十个分数。评第一个人时,第一个评委打八点五分,第二个评委打八点六分,第十个评委就打九点四分。评第二个人时,第一个评委打八点六分,第二个评委打八点七分,第十个评委打八点五分,这样依次排下去,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后,每个人都是七十一点六分。”
王副馆长见李会计脱口说这许多数字,就说:“你好像预先就知道许多事一样?”
李会计说:“王馆长这样说,以后我就不敢为你当参谋了。”
门外陆续走过一些人,是馆里的干部来上班了。王副馆长一看表是八点半,离考试还有一个钟头,便开始准备下午的工作汇报。
成绩自然有一大堆,不然他就不会被评为省地两级文化系统先进个人。王副馆长想,光说成绩人家会觉得这个人太骄傲狂妄,还应该说一些缺点。他最大的缺点是不大听话,上面的指示,他总要添点什么或减点什么,不能做到百分之百和不折不扣。譬如说这次招考文艺人才,本来看准一个好苗子选进来就是,他却要别出心裁,组织一个评委会,搞初试和面试。宣传口的干部全归冷部长管,没有他点头,谁也提拔不起来。王副馆长觉得既然冷部长不计较这点,将他由副转正,自己再不检讨冷冰冰的事没办好,就太不近人情了。这种缺点的根本问题是个性太强,宁折不弯,遇事不讲究调和,态度强硬,方法简单。王副馆长又安排自己在说了这一通后,一定要说说老罗的事。
老罗是馆里的音乐干部,他本是在下面乡里当电影放映员,因和县委书记是同学,才调到文化馆。来馆不到一年就搞了三个女人,其中两个是姑娘。弄得那一阵,天天有人来找老罗算账,搞得全馆乌烟瘴气。宣传部、文化局都不敢处理。那时,前任馆长刚调走,王副馆长刚刚开始代理馆长,上面将这事交给他处理。他将心一横,给了老罗一个行政记大过、停发当年奖金的处分。奖金停了半年,县委办公室就派人来说情,被他不客气地顶了回去,结果他在文化馆内的威信也变得如日中天。
王副馆长正在盘算这种小骂大帮忙的主意时,电话铃响了,隔着一道墙,清晰得很。跟着李会计在那边的会计室里喊:“王馆长接电话!”
进了会计室,王副馆长一拿起话筒,就听出是县政府文卫科的史科长。史科长说上午来考试的人当中,有个叫肖乐乐的,他是行署文卫科肖科长的妹妹,一定要特别关照。王副馆长嘴上应承了,心里却骂道:“二十几岁,卵子还没长圆,就想在老子面前玩领导的味儿!真是睡着后笑醒了。”
王副馆长说:“等我当了馆长时,一定举荐你当副馆长。”
李会计望着他不说话。
王副馆长说:“我还想将评委秘密打分,改为公开亮分,免得有个别人不听话,暗地里下我的绊马索。”
李会计说:“这个主意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粥面看饭面,看谁敢得罪冷部长!”
王副馆长说:“很对,如果今天九个人得分一样,我就可以一个不取,这个名额还是冷冰冰的。”
放下电话后,李会计问他这次收的报考费怎么处理。王副馆长问清有差不多五百元时,就说:“再添一点,凑一千元,将银行那笔贷款的利息付了。”
李会计说:“是不是作奖金发了算了。银行的钱,一千、两千地还,他们还嫌麻烦。”
王副馆长说:“没办法,银行这笔钱不还清,住在这房子里就不舒服。你同大家解释一下,现在为我捧捧场,将来会有大家的好处的。”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王副馆长看见屋里有一个挺好看的女孩,心里有几分好感,就主动问她找谁。女孩说她叫肖乐乐,找王馆长。王副馆长想起刚才电话里史科长的口气,那点好感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接过肖乐乐手里的条子,看也不看就放在桌上,借口叫肖乐乐出去放松放松,以免考试时太紧张,将她打发走了。
肖乐乐走后,接二连三地来了不少人,都是递条子的。王副馆长数了数,九个人参加考试,递的条子却有十三张。条子上落款的都是县里的头面人物,史科长在里面只算得上是一只小爬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