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扬州
水殿那一池青荷,总有格格不入的错落之感,不比眼前一番绚丽肆意的铺陈,无边无际开得放纵。
夜色深浓,长桥上的纱灯点亮,映在池中宛如粒粒明珠,夜境芙蓉更有一种不真切的美,白日的炎热散去,屏退了随侍的婢女,她松松坠着长发在廊外戏水,时而有小鱼把玉足当成了雪藕,游戏着碰啄。
怔怔地望着大朵的粉白发呆,离开了天山,日子闲得发虚,无怪四翼不肯安分。十余年处心积虑步步慎谋,忽然入了烟色迷离的水乡,被当成孩子般呵护照料,极不适应。
扬州,阴差阳错到了这里,总想起许多不该想的,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我这就要去入刑堂领二十杖,估计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三哥可要记得来看我。”想到受刑之痛,青岚咧了咧嘴不无惨色,手不自觉地摸向后背。
谢云书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从怀里摸出了药瓶塞给他。
“这药止痛效果不错,叫人帮你敷上会好得快些。”
谢青岚感动地眨了眨:“谢谢三哥,我以为你不理我了。”一边抹着眼睛假哭,看得谢云书好气又好笑。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
“开门,三哥回来了。”清脆的声音在深宅大院前回荡。
没敲两下,朱漆大门轰然洞开,家仆护院整齐地排在两侧,迎接着远行而归的游子。一位柔弱的美妇人在丫鬟侍女的围绕中盈然而立,泪光点点,注视着久别的爱子。
“娘!”颤抖的手摸着他的肩臂,似在肯定眼前的真实,谢云书眼睛也红了,屈膝跪倒尘埃,“云书不孝,让娘忧心了。”
妇人搂着他痛哭,梦一般地不敢置信,青岚在一旁低声劝慰。谢曲衡满面伤感,宋羽觞恻然观望,白凤歌在一旁也是泪光盈盈。哭了半晌,身边的侍女亲眷劝了好一阵,谢夫人终于收住了眼泪,拉着他的手至厅内说了许久的话,直至倦意渐生,谢云书才退了出来。
青岚或许是想通了,不复数日的沉默,恢复了顽皮爱闹的本质:“三哥今日回来,听说娘整夜都没睡好,现在总算是安心了。”
“全是我害叶姑娘受伤,你那么宝贝她,想你一定很生我的气。”青岚边说边观察兄长的脸色,“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但她确有嚣张的实力,人是怪了点,三哥看重的应该不会错,我已当多了一个古怪的嫂子,就算别人说三哥恋童我也……”一看谢云书表情不对,立马打住话头闪得老远。
“不说了,三哥别怪我胡言乱语,爹在书房等你过去呢。”
目送弟弟的背影,谢云书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小子,轻功学得不错。
屋里陈设清雅,备有琴台书案,仿佛随时待人落笔勾描窗外的美景。比起天山,夏初苑的荷花更盛,也柔和了许多。少了大殿的空洞冰冷,多了些雅逸情致。
“爹呢?”
“在书房等你,大哥先去报告了此行的经过。”少年突然唏嘘,皱出一张苦瓜脸,“爹对我的处罚与三哥定的一模一样,难怪一直说三哥最了解爹。”
见幼弟垂头丧气的脸,他不禁轻笑:“你没抱怨?”
“我罪有应得。”青岚闷闷地叹了一口气,“没酿成大祸已经够走运了,爹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他温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