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见驾(二)
乐无涯最擅揣摩人心,一瞬间就明白出了他背后那位老皇帝的意图。
不就是气他乱跑乱撞,撞出了这么一桩泼天大案,从千里之外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嘛?
他一面诘责吕德曜治下不严,考核不当,一度上升到了“欺瞒朝廷”的程度,一面又暗示,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声张,是那邵鸿祯与土匪勾结,做下恶事,至于阿芙蓉一事,黑不提白不提,就这么过去了就是。
总而言之,这一篇训示,雷声大、雨点小,既足够唬人,能吓得吕知州心胆俱裂,又轻轻放过,以显示朝廷宽仁,颇有老皇帝的阴暗风格。
简而言之,这个顶天立地的青年才俊,活了四年,活成了又一个自己。
想到这里,乐无涯几乎有些同情起解季同来。
事实证明,人最好不要随便同情心泛滥。
不亏,扯平了。
乐无涯极有分寸,一旦想起自己当堂吐血的丢人事,马上偃旗息鼓,约束着自己,不许再去想。
而现今的解季同,和过去相比,已经很不一样了。
他用一句冷漠的发问,作为训示的开场白:“吕德曜,你可知罪?”
吕知州顿时两股战战,拜倒在地,竭力告罪。
在吕德曜满心绝望、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拉出去杀头时,解季同话锋一转,转向了他:“闻人约,你可知罪?”
乐无涯一愣。
但也仅仅是一愣而已。
他立即口齿清晰地认罪:“下官罪在带六皇子身入险境,险酿大祸。”
解季同不接话,显然是对这番“认罪”并不满意。
乐无涯俯首不语。
鉴于乐无涯听过此人是如何参奏自己的,他一耳朵就听出来,这很不像他。
——他向来是快刀子进、快刀子出,将证据调查得确凿无疑,如板上钉钉一般,不会给对方任何喘息和申辩的机会。
这种钝刀子割肉的问话法,更像是那个人。
乐无涯愈听,愈能确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