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梅山月

赖药儿见一只如此小的动物，尚且不肯死去，心中又悔又难受，他从来未曾杀过人，连动物也未杀过，但见这蟑螂已断无生理，若给它缓死，只是更添痛苦，狠着心把它一拨，拨落地上，用鞋子一连击了几下。

那蟑螂落在蚊帐上，黑棕色的一点在发白的蚊帐上，很是刺目，那只蟑螂居然还支着脚在嘴上叼磨着，一付大剌剌的样子，赖药儿真恨不得一掌将之拍死。

“都喜欢，各有各的美。”赖药儿不加思索地答。

那蟑螂却再飞起来，落在赖药儿胸襟之上，赖药儿忍无可忍，啪的一掌，打中蟑螂。

“最喜欢的是……什么花？”

赖药儿只觉有点湿腻腻的，也有些刺手，只见手掌中黏黏糊糊的，尽似脑般的白浆，渗了些蟑螂棕色的残脚碎翼，不由得一阵恶心。

可是他此刻心情极为躁烦。

赖药儿猛然省悟，自己怎么那么愚蠢呀！嫣夜来在江湖上的外号不是叫做“玉芙蓉”吗？自己怎么……他一急，反而着了意，涨红了脸，不知怎么回答是好。

他看见在灯光下，那黑蟑螂正晃动两条又黑又长的触须，仿佛在瞪视自己、挑衅自己。

“喜欢……芙蓉……吗？”

不料蟑螂竟飞了起来，绕火光转了两转，似乎是因为黑棕色的翅翼上给火烫了，“卟”的一声，直飞到床边的赖药儿额上来。

“也喜欢。”

却见在胸口的蟑螂，兀自未死，拖着肠肚在胸衣滴溜溜的仓皇乱走，把胸衣染湿了一大片，有一种难闻刺鼻的气味。

“你喜不喜欢梅花？”

赖药儿既觉难过，又觉厌恶，见蟑螂未死，又一掌拍落，这一下蟑螂的头部都掉了大半，可是仍然未死，在胸膛上挣着、转着、翼发着吱吱的响。

嫣夜来嫣然一笑。

“喜欢呀。”赖药儿不明白。

赖药儿心中厌恶，微微一闪，算是避过，不意蟑螂兜了一个转，又向赖药儿脸上扑飞过来。

沉默良久。嫣夜来忽又问：“你……你喜欢海棠花吧？”

这下离得极近，赖药儿可以清楚看见蟑螂又扁又胖的肚子，一节一节如毒虫般的腹纹还有带着勾刺般的脚爪，赖药儿心头烦躁，“讨厌！”一仰首，又闪了过去。

“哦。”嫣夜来的语音里似乎带着些微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