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哪儿
我想起我们必将遭遇的那条小巷,想起一见你时,你眉毛一挑,将如何如两条青鱼一下跃出了琉璃之海。四处人声欢动,仿佛那琉璃海一下破了,我的整个梦也碎了。
但这堵墙,就是苏摩城的记忆。
我走向祭坛,在占卜士的微笑下,在人们欢呼的期待下,他们望我简直有如望向一个中奖者。
苏摩城屡遭毁建。它曾经焚于战火,困于瘟疫,毁于雷殛。
我清了清喉咙,因为我知道这将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句话,也将是我对这个人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占卜士所能容忍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预言……”
可他像是不明白他所听到的。
这个世界,又何尝有一日有过什么逻辑?
只见到他脸上一片茫然,低声自问:
就象她眼中的月光,慢慢照过来,不觉得是今日的,而是说不上是当年的还是来日的,也不觉得它照着,只是往下滴,一整个月亮渴求陨落似的,以一点点光的微量,试图把自己整个的滴在她泡脚的污水坑里。
“这是哪儿,这究竟是哪儿呢?”
当一场战火轰轰烈烈,焚烬四野,百室皆倾,一城焦土后,总有那么一堵墙会遗立在那里。
人群静了下来。
这世上总存在所谓最后的石墙。
“我所有的预言都无一能够实现!”
她的思维很少有逻辑。
聆贝中的声音却在吐露着它怀揣的最后的隐秘,那声音在月色下突然焕发出一种玻璃样的坚脆,脆得让人无法再充耳不闻:
女人走到这堵石墙之下,就见到这两件东西。——自我失之,自我得之,有何悲喜?她走累了坐在这石墙之下休息,墙下面有一个积着污水的水坑,女人伸手抚摸自己肿痛的脚。鞋的一只跟儿那天终于断了,她也终于可以逃离出枷锁,解下这双鞋。她把脚赤着伸进污水里,水中有着一股泥腥的惬意。她伸手摆弄着那只贝,也许有一天,这个唯一可以聆听她声音的东西会再度失去。那时,她将在哪里出声,会不会不得不面对着整一个世界的人群?那时,她残存的那只鞋该放在哪里?是不是就可以把它顶在头上,即然已践踏了它这么些年,踏着它仰望着自己声音,那时,也该让它来俯视一下自己的困顿境地?
〖……可那时,我唯一想到的唯只有你。〗
现在这堵墙下,只有一枚聆贝,和一截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