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榴

她这个绰号，是为了她的美，美得就像开王爷家城外最美的园林——西林的春。

已经是十一月的天，馄饨挑边热腾腾的水汽儿越发蒸腾出一股穷味儿。街上根本就没有人。那女人眼中的失望便多了一分：没有男人。

她甚至还被那些文人比作“宓妃”和“洛神”。女人不明白那些典故，可那称赞的语气她却懂。一点酸就在她心底发了芽，破开土，长出一颗颗利齿，从里面向外咬了出来。

半夜三更出现的女人，无论在哪里，都像是一个异数。

她忍了三年，终于从几个月前，开始在榴莲街的夜诱。她不知这是个什么样的婚姻，也不知宁默石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是他的女人，可她只能偷偷地背了他在暗街里还感觉到自己是个女人。

这件事在她心里也千寻思万忖度过无数次，可她还是得不出答案。她也未曾发现过宁默石有别的女人。

卖馄饨的穿了件大棉袄正在炉子下面封火——小本生意，一点炭来得不容易，似生怕浪费了它一丁点的火力。

“他就是不一样的”——女人这么想，也就认了。他是男人，既然他都觉得这样好，她又有什么呢？

那女人吐了口口水，身子一倚，就倚在了那副馄饨担上，把扁担压得“咯吱”一声。

可让她不能认命的是另一个女人。直到看到那一个女人，看到宁默石看着她时怪异的眼神，她才明白：默石为什么不去考取功名，为什么又留在这开王府里屈尊当一个什么师爷，为什么放弃了他自己的功名事业。

但空气也偶尔会被风搅破，吹进一点夜气来，油乎乎的空气就像被捅破了个洞。但这时捅破它的不只是风，还有——女人。

西林春——他有他梦中的西林春。

胡麻子的香油店打了烊，可门口的两盏灯还亮着，麻麻的光照着开封府最穷的一条街——榴莲街。一条破破烂烂的碎石子路油渍麻黑的，在灯下显出一种局促的逼仄。空气里到处都是一股油乎乎的味儿。

而她，只是他一个空有名分的“瘤妻”。

『1.夜街』

没有了男人的这条街剩下的就只有干巴巴的冷了。冷中干巴巴的脏，那脏似乎比龌龊还讨人厌，分明摆出了副已脏到了骨子里全不在乎的架势。

那个女人就是——“西林春”。

可现在，没有男人。

——她也是开王妃。

这条街唯一吸引她的也就是男人了：夏天里光着胳膊流着汗的男人，皮肤在汗水下面怎么都要反上一点光，那光打到了女人眼里，就是到了冬天透过那一层厚厚的棉袄也还能给人一点想象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