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榴

她一怒之下就离了家，去找了商姑姑。后台山的商姑姑在江湖上号称“伤姑姑”，是七巧门中的一大高手。

“我恨它——不管那‘艳祸’是谁，自从它出现，这条街上的男人就开始绝了迹。”

她出去学会了功夫。可她也没想到本门“七巧门”的功夫会这么恶毒，恶毒到内毒从里发作直攻到脸上，把她那本来还不算很重的烫伤硬是攻得发成了这些个瘤子……

女人半边的头发始终遮住了左半边脸颊，剩下的右半边冻得红红白白的，嗓子里却忽然滞住了似的低沉：“我不是。”

他们从小在一条街上长大，那不是在开封，而是在不远的一个小城——商丘。

接着她的目光忽然尖锐起来：“你也不像平常的男人。”

那时，他还是个读书的童生，她是街上卖油炸丸子家的女孩子。

女人笑了：“我是半开门子。”

她的性子是野的，默石从小的性子却是静的。她一直不太懂他，可正是因为不懂，她才会开始注意他的吧？

昨晚，京展睡着后，她推开了他的身子，悄悄地溜出了门。

“你说馄饨比女人更重要。可吃馄饨是为了长力气。既长了力气，半夜三更的，你要用到哪里去？”

心底，全是悔恨。虽说她早不算什么黄花闺女，可是这一次，才确实有了“失身”的悔痛。

她的唇撮成了一个圈，吐出了一口白白的汽：“我倒要内试试你练的那一口气，外炼下你那不知是铁还是渣的筋骨皮。”

因为，这一次，她全是被动的。

“你不像妓女。”他说。

她喜欢看他默默地看书本子时的样子，也喜欢他在城外荒坟地里一个人咿咿呀呀地念的那些诗。虽然那些文词儿她从来没听懂过一句，可她就是喜欢，喜欢到从小她就不知为他打过多少次架。脸上的瘤子，说起来其实还是为了他。

男人的手搭到了她的腰上，不像是抚摸，倒像在搜索着她身上到底有没有迷药与刀子。

……为给他补身子，有一次她从婶婆的锅里偷肉丸子，被婶婆发现后一怒之下用油筷烫伤了脸。

“好容易，有这么一条可以放纵的街，这么多可以勾搭的男人，但现在，等到快半夜，却只等到你这么个老男人。”

她的手不本分地在男人腿上捏着：“这里？还是这里？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园子是默石的园子。

女人一只手已伸进那男人的棉袄，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练家子？我倒要看看究竟你的功夫已练到了哪里。”

园中花木参差，很好看。但太精细的格局反让女人不懂。就像，宁默石的世界她也有太多不懂。

男人道：“我可是练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