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王孙 第二十九章 春衫碑

他这么手忙脚乱地连拍连打，折腾了有几下后，那火终于被他双手在胸口捂灭了。他一脸开心，又是得意又是笑。却听众人又爆出一阵大笑，原来那火却从他背后冒了出来，他兀自不知道。等他再发觉时，一时情急，竟伸手到嘴巴前接口水，在鼻子上擤鼻涕，好用来灭火。可那背上的火他却够不着，烧得他满场地乱跑，而他伸手向口里接口水，用手擤鼻涕时，渐渐口里鼻里，竟喷出的都是小火苗。他双手乱抹，直把一张小脸都抹得乌秋麻黑的一道一道，身上四蹿的小火苗犹自没有灭掉。

乐响之时，他回头若有深意地看了李浅墨一眼。

这一段滑稽戏表演得大是精彩，惹得四周哄笑连连。李浅墨也看得觉得有趣，忽然一转念，想到珀奴看到这个，以她的性子，正不知会快乐成什么样子呢，不由在人群中去寻珀奴。

一语之后，他抱琴于怀，盘坐当地，竟自弹弄起来。

李泰也闹不清他是本就耳聋，还是听不懂汉语，重又笑问道：“我问你那个火要怎么玩。”

那却是一柄琵琶的加入。

那胡人小矮子似犹未听懂般，张张惶惶地探头四顾，好像在求诸王子相助。众人爱看他的滑稽之态，一时，竟各操母语，夹杂成一片，不约而同地捉弄他。把他捉弄得苦恼已极，快捉弄够时，众人忽发出一声惊叫，接着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突然地，却听到了一声异响。

那小矮子还只管眼看着诸王子，一手指着牌子，一脸迷茫，却有一点火苗，从那牌子上的“火”字上燃起，一转眼，就烧得青苗直闪。

那小侏儒一时却变得双目炯炯，好像说到了让他兴奋的事物一般。只见他伸手一翻，那牌子掉过个儿来，牌子后面原来还有字，却只一个字：

刚收到了李泰如此贴心的一份礼物，李浅墨自是不能不从。

火！

李浅墨看她脸上神色，忍不住心中一动。恰在这时，却听魏王在不远处冲自己笑道：“宴席已开，砚兄弟，即请入席如何？”

也没见他怎么作态，更无需挤眉弄眼，这小矮子一举一动自有一股滑稽，逗得众人忍不住又是一声哄笑。

李浅墨也正自怀人，听了那琴声，一时不由就听进去了。仿佛当年长林丰草间，南朝四百八十寺的游历中，自己与肩胛欢笑的影子又回到了眼前。

他还不知道，那火都要烧坏他胸口的衣服了，他还未发觉，只管到处一脸迷惑地又是比又是划的。

没想到幻少师的琴技也非同小可。那把箜篌分明不是他的，却在他指下，叮叮咚咚，自成清响。琴音中满是欢乐，真想不出他遭此窘境，怎么还可以弹出如此欢乐的味道。可细听下去，那欢乐有如追忆，仿佛故园家国，经这琴声一招，就重又近在眼前。所以欢乐之下，竟暗藏缅怀。

李浅墨此时已知是个滑稽戏。他出身教坊，各班套路见得多，却还没见过这个。众人大笑声中，那小矮子终于低头，也终于见到了自己胸口的火，面上立时做大惊状，伸出一双肥嘟嘟的手，就向胸口按去。

然后，李浅墨才惊觉，那琴声虽为胡乐，可开始一段，居然夹杂有《云韶》之音。

珀奴却在一旁已经听呆，双手支着下巴，竟再没注意李浅墨，而是呆呆地看着幻少师。

李泰忍着笑，问道：“火？你可是说你会玩火？那正是时候，快演出来给我们看看。”

李浅墨回头一望，只见贺昆仑盘坐于地，善本俏立梅树之下，还有亭上那人的影子，三人怀中，分明都多出了一把琵琶，竟齐齐加入了幻少师那若欢乐，若缅怀的琴声之中。

结果这次，那小矮人一脸呆呆的，满眼疑问地望着李泰，仿佛没听懂一般。他一时急起来，又伸出他那小胖手，指指自己的耳朵，再指指自己的嘴，一时只见他手忙脚乱，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紧接着，不只一柄琵琶，却又有一柄，加入了进来。直到最后，竟有三把琵琶，合声入箜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