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王孙 第八章 索尖儿

他眼望向索尖儿，凝重道：“这孩子也麻烦你一同带走。你师出羽门，我自然信得过。日后，他就算还有何劣迹，那也跟我们柳叶军无关，都托李小兄弟你代为管束了。”

没想陈淇猛地松手，一连倒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弯腰，猛地躬身就冲着李浅墨鞠了一躬。

陈淇看来确实病得不轻，他轻轻一掷，把索尖儿丢在地上，自己就向那把椅子上坐了，坐下了还在不停地喘气。

他如此大礼，又如此前倨后恭，不只把李浅墨吓了一跳，连他四个弟妹都不由吃了好大一惊。却听陈淇认认真真地说道：“那这里，陈某就代乌瓦肆的百姓谢谢小哥儿了。”

那气息本该清新，但在这不通风的暗室里憋久了，一闻之下，只觉刺鼻。

李浅墨最怕见到这等场面。却见陈淇不只是一躬，还一连鞠了三个躬，闹得他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侧身避让，面上羞窘之色更甚。只听陈淇朗声道：“李小哥儿，你虽年轻，论起师门辈分，只怕还要高过我陈某许多。不嫌我托大的话，我就称你一声小哥儿。”说着，他伸手一指索尖儿，“这孩子，我与他爹曾有过袍泽之谊，可陈某无能，无力教化于他。李小哥儿今日既然对他青睐有加，日后这孩子的脾性修为，做人处事，就全托您照管了。”

“那如何才算有益？他惹下这么大个烂摊子，却要谁人代他收拾？”

可他心有不甘，到底还是忍不住，冷声讥笑道：“难道我有说错？长安城中，别人不知，我又如何不知道？你问问你那个二哥，问他单在长安城中，一共就有多少门家小？说起来怕吓着了你，我粗粗地打听了一下，他那些大老婆小老婆们，一共加起来，怕不有二十几个！怎么，这等无德行的事，他做得，我就说不得！你若不信，我新收的兄弟龚小三，你去找他来问问，看他怎么说？他的娘至今还被霸占在你二哥的手里！”

李浅墨情急之下，只求快快了结了眼前之事，脱口即道：“我！”

索尖儿本待再说点什么，但看到她那狠厉的神色，一时也开不了口。他终究也怕这烈性女子果真对自己下什么要命的狠手。

他这一声既出，市井五义中其余四人不免人人觉得他托大。

那把椅子就放在斗室的正中央。椅子也是柏木制就的，屋里飘散着一股柏子的香气。

毛金秤眼见二哥不惜言语挤对，先逼着李浅墨应承了代乌瓦肆百姓出头之事，这时更敲砖钉脚的，连同把索尖儿都托付给李浅墨，不由对这少年来历大感好奇。但他一向相信二哥为人，知道对方如不是真堪托付，二哥断不会如此作为。他脑子最快，马上想起适才方玉宇收到的那几个面具标记，心想，既然二哥如此看重这个少年，何不一勺烩了，把这件麻烦也一齐套在他的头上。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说，这位小哥儿……”

这屋里只有一把椅子。

他正想着怎么措辞，把三天之后那事儿也搬出来。没想陈淇似一眼望穿了他的心意，一肃手，打断了他的话，冲着李浅墨郑重道：“那么，李兄，你请。”

连市井五义中其余四人似乎也是头一次走进这间屋子，这时只见他们一个个游目四顾。一时之间，秦火默然肃立，毛金秤喃喃自语，方玉宇一脸惊愕，铁灞姑已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铁灞姑想来也少见这等惫懒的少年，一时拿他无法，只有怒目望向索尖儿，一张黝黑的脸儿在烛光下映出一抹红色来。她人本生得高高壮壮，声音也低沉宽厚，虽说眉目端正，但嫌太过英朗，倒是这点红色透出一点女儿家的羞怒。只听她怒道：“你敢再辱我二哥，说不得我就真的绝了你。”

奇的是，二哥竟像不觉。可他如真有如此能为，如何面对实力远逊于城阳府的自己五个，却又肯如此委屈求全？

铁灞姑闻言一怒，一脚就冲着他肚子上踹去。她这一下踹得颇重，索尖儿正自浑身酸麻，自然躲她不过。硬生生挨过了这一脚后，只听他痛笑道：“踢，再往下踢点儿，你就找对地方了！”

却听陈淇哈哈一笑，冷声道：“你是一时情急，要急救他才随口应承，还是说真的？”却见李浅墨面上傲气一动，撇嘴笑道：“不过是杜荷那厮。他如此倒行逆施，难道以为天下就无人敢管吗？”

索尖儿一路上被陈淇掐住了麻筋，这时倒在地上，一时挣扎不起，听了铁灞姑的问话，忍不住冷笑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你二哥不是养了二十几房家小？你以为那些女人以前都没过男人？他霸占了无数的大老婆、小老婆，这些都是被他害死的那些男人的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