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教坊 第十一章 风角战

他夹眼一笑，原来他把这个半老妇人叫做“红儿”。

肩胛说到这里，目光间一片悠远，宛如叹息。

肩胛不由也一笑：“她我可是要不起的。”

“至于她长得怎么好看我就不跟你说了，因为……你一定会亲自遇到。虽说，现在，她韶华已老，但必有余韵犹存的吧……”

小却猛一回头，只见这时、空中那一袭衣衫才缓缓飘落。

“那女子本也是教坊中人，出身乐土门。从那以后，草莽英豪们就称她为红拂。李药师与她夜奔出城，为恐杨素追捕，决定同赴太原。他们投宿于灵石县的一家旅舍。那日早上，李药师黎明起来，出去刷马，红拂在窗内梳头。突然，有一虬髯客乖驴来前，至旅邸下驴，进了屋就取枕而卧，躺在那里看红拂梳头。”

却听师傅喃喃道：“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果然不错。”

肩胛说到这里，神色间也似无限钦羡。

说着他意兴寥落地举起那壶酒，也不请李靖，竟自悠然独酌。

难道、师傅输了？

“那天，虬髯客还带了一个道士前去。据说，他们下了一盘棋，棋怎么下的没人知道，只知道未落数子，那道士突然对虬髯客说：‘这天下不是你的了。’”

……可，师傅怎么会输？师傅的身影还在天上啊！

只听肩胛说道：“故事说到头，还要牵扯上你们李家。那虬髯客曾与李药师纵论天下英雄。李药师说：‘太原有一位李公子，英姿勃发，雄心皓志，实属难得’。虬髯客便与他相约一起去看那李公子——也就是你的叔叔世民了。”

忽听身边一个和煦的声音道：“那金珠十车，也是我的了。”

“说着她走到案边，拿起李药师方才拟就的策论来看，又看了看他案侧之剑，箧中之书，方含笑道：‘丝萝不能独生，所以愿依乔木。以君才略，配我韶华，不知阁下愿与不愿呢？’李药师愕然道：‘岂是愿与不愿？问题是能与不能。’那红拂女道：‘李郎大才，难道看不出杨素尸居余气，就算隋的朝廷，也早已虫蛀霉生，难以长久。挽大厦于将倾，所费之功，所劳之力，只怕还不如拆了重盖了。’说着她一扬李药师放才所写之策论，竟就着烛火点燃，一焚成烬。微笑道：‘他确是惜你是个人才，但你知道，他不会用你。他目前如此高位，只图自保，要进也进可以助他自保之人，岂会进举你这锐意进取之人？’然后她望向李药师，含笑道：‘我是惜你之才，不忍你枉费精力在那老贼身上，所以夜奔，无论你从与不从。这虚名你算担上了。杨素若知，定不会饶了你。所以，你我何妨明日凌晨出城，鸥游江海，以待时机。不出三年，定有无数大事等着你做呢。’”

李靖已扑回案边，哈哈笑道：“有你的！良宅美田，金珠宝物，都是你的了。”

却听肩胛道：“那丽人嫣人一笑，问李药师道：‘阁下还记得我不？’李药师审视良久，才说出‘杨家……’两个字。那丽人笑道：‘不错，我就是杨家的执拂妓。’”

——“你这两样彩头已赌得我输光当尽，下一场，你不会是要红儿吧。”

小却安静静的听着，知道师傅好多感触是自己这个年纪还未来得及领会的。

小却用一把匕首细心地切着獾肉，不知怎么，他觉得肩胛的脸色也有些黯然。

小却大惊回首，却见只穿着一身内衣的师傅，正安安好好地坐在自己身边。

天光渐次暗淡下来。

他的神情有些倦怠，全不像胜者该有的。

“李药师怒从心头起，正欲呵斥，红拂却冲他摇手。待得梳洗完毕，方敛衽上前，请问那虬髯客姓名。那客人说是姓张，红拂就道：‘我也姓张，行一’。虬髯客喜道：‘今日幸逢一妹’。说罢，一跃而起。红拂就伸手召来李药师与虬髯客相见……这就是他们风尘三侠相识的始末。从那以后，‘风尘三侠’之名骤传海内，我出道时，虽未能与他们全部江海相见，却因为师门源缘，跟红拂倒是有过数面之缘。如今一别，已又是十数年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