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1666
“对,站到那里去。”他指了指他平常画其他女人的角落。作为音乐会画中布景的桌子还在原处,不过乐器已经移开了。
他拿一封信给我。“读这封信。”他说。
我展开信纸,低下头去,很担心他会发现我只是假装在读纸上陌生的字迹。
纸上什么都没有写。
女孩们正在玛提格与玛莉亚·辛的监督下学着织花边。莉莎白的指头灵巧有耐性,能编织出漂亮的成品;爱莉蒂年纪太小了,做不来这种精细的手工;而可妮莉亚则是太没耐心了。她一边打着毛线,一边不时去逗弄躺在火炉旁她脚下的猫,垂下线头让它用爪子扑着玩。到时候——她大概也这么希望,猫一定会抓到她织好的成品,然后把它扯烂。
添了柴火后,我起身从约翰身边绕开。他正坐在冰冷的厨房地板上玩陀螺,我刚走开,他就把陀螺用力一拋,没想到力量太大,陀螺不偏不倚地弹进火炉里。约翰大哭起来,可妮莉亚尖声大笑,玛提格则连忙拿一把钳子试着把玩具从火堆里捞出来。
“小声点儿,你们会吵醒卡萨琳娜和法兰西斯的。”玛莉亚·辛警告孩子们,然而他们没听进去。
我悄悄溜出去,逃离这些嘈杂的声音让我舒了一口气,我才不在乎画室里有多么冷。
画室的门紧闭着。我抿了抿嘴唇,顺了顺眉毛,伸出指头沿着脸颊滑到下巴,仿佛在测试一颗苹果是否够圆熟饱满,最后才走上前去。我在厚重的木门前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敲了敲。房里没有回应,不过我知道他一定在里头——他正在等我。
我退后一步——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间黑暗而窒闷的房间,无法呼吸。“我还太年轻,不该谈这个。”
彼特耸耸肩。“也不是每个人都等到年纪够大,况且你们家里需要我。”这是他第一次提及我父母的贫穷与他们对他的依赖——他们的依赖,换句话说,就是我的依赖。因为这样,所以他们心满意足地收下他送的肉,让我在星期天与他躲藏在暗巷里。
我露出不悦的表情。我不喜欢他提醒我,是他掌控着我们家的未来。
彼特察觉他不应该说出这些话。为了表示歉意,他把我的发丝塞回头巾里,轻抚我的脸颊。
“葛里叶,我会让你幸福,”他说,“我会的。”
那是新年的第一天。在那之前,他已经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只是在我的画中涂上背景颜色,没有其他的——没有红色的线条标示出形状,没有错误的颜色,没有不同的色层,没有突出的亮点。画布上只是一整片黄白色,空无一物。每天早晨我打扫的时候,看到的都一样。
我敲得更大声一点。
门打开的时候,他皱着眉,眼睛没有看我。“别敲门,葛里叶,轻声地进来就好了。”说完,他转身走回画架,空白的画布躺在那里,等待着颜色。
我轻轻关上身后的门,掩去楼下小孩的吵闹声,跨步走到房间中央。如今这个时刻终于来临,我却出奇的镇静。
“先生,您要我来。”
他离开后,我在寒风里沿着运河走。河面上结的冰已经被敲碎,方便船只通过,然而水面上又凝成了一层薄冰。当我们还小的时候,我和法兰还有阿格妮丝喜欢朝冰上丟石头,直到每一片银亮的薄片都沉入水里。那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 ※ ※
一个月前,他叫我上楼到画室去。
“我会在阁楼。”那天下午我向房里的人宣布。
坦妮基头也没抬,继续她的缝补。“你走之前,加一点木柴到火炉里。”她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