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有人敢接近盛怒下的马克团队长,最后还是那个混身是血的魔族押解兵战战兢兢地领着他过去,用脚尖指点着已经熄灭的火堆边的一具尸体:“大人,您要见的古博林……就在这里了。”
这些报告通通被马克团队长一律斥为荒诞不经。人类已经在远东战败了,紫川家军队正龟缩在瓦伦不敢出来,即使他们真的有胆子过来,驻扎在瓦伦前方的西南大营和凌步虚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可能通过。
但魔族很快发现,眼前的这批人类比起他们以前遭遇的,强得太多了。那些近身战的刀手,一个个身法灵活,刀技娴熟,而且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双方兵器刚一格,魔族兵的手立即出奇地打了个抖,整个手臂连同胳膊都麻了。就连那些通常被认为是害怕近身战的弓箭手们,他们也同样的不好对付,干脆利索地把弓箭往背上一挂,赤手空拳就能迎战。
但是魔族残兵们的解释就更加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了:“这些骑兵并非是半兽人骑兵,他们都是人类!”他们甚至指天誓日地发誓,他们亲眼看到了人类骑兵通通身着黑色骑兵披风,肩膀佩带着紫川家族的红色肩章,使用的武器都是锋利的制式马刀,还看到了一个女骑兵军官冲杀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一个参与过与人类战争的魔族老兵甚至很有把握地断定,从他们那种骑马的姿势和控马技术就看出来了,这些人类骑兵肯定受过紫川家的正统训练。
激战中,秀字营士兵使出了自己的奇门绝技:一掌十二成功力的降龙十八掌打过去,十个八个魔族兵齐齐倒下,内伤呕血不止;有的士兵使化骨绵掌的,把敌人打得全身骨骼尽碎,连身上的披甲和厚厚的盾牌都挡不住那可怕的掌力;有士兵修练的是九阴白骨爪加大力金刚指,直勾勾的一爪摧枯拉朽似的击穿了敌人的盾牌和披甲,直接挖出了魔族兵的心脏;还有几个修练的是金刚罩铁布衫一类外练功夫的,任凭几个魔族围着他刀削剑劈,他只当是挠痒……一对一的交手下,魔族兵完全不是对手,不到三两个回合,几十个魔族兵有的七窍流血死,有的全身骨骼断裂死,有的吐血不止死,有的被挖去了心脏,有的脑壳上被人用手指活生生地抓出几个洞来……死得千奇百怪,惨不堪言。
总的来说,这是一份破绽百出的报告,马克认为,这很有可能是那些残余士兵为了逃避惩罚而编造的。先不说半兽人方面如何能集结到这么多的战士,也不说他们怎么能情报如此准确,能如此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魔族军队的后方,作战后又能丝毫不露踪迹地逃脱,单只是说口供的一个细节:“一队骑兵猛然突破了哨兵们仓促间组成的人墙防线。”根据一般的常识,半兽人最擅长和喜欢的兵种是步兵,他们的军队中一般很少骑兵,因为供养一个骑兵的耗费要远远地大于供养一个步兵,而半兽人一般又是比较穷的,这些穷乡僻野的穷苦山村居然有能力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军队?
这些敌人并不与魔族军正面交手,也没有出来拦截,但却越跟越近,人数也越来越多,打击越来越频繁,不分昼夜,不管天气阴晴。在魔族军队的前面,桥梁被破坏,粮草被弄得空空如洗,一切村庄都被坚壁清野——半兽人的态度非常坚决,不用魔族军队动手,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的家园给烧掉了,让魔族想找一处可以遮风挡雨舒坦睡觉的地方都没办法。几百公路的山路,魔族军连个活影都看不到,士兵们犹如行进于荒漠之中,无处休息,无物充饥,没法休整,没法恢复体力。
混乱中,惊惶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哇,逃命啊!”魔族的人群立即溃散,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魔族士兵昏头昏脑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跑到人多的地方去,那里最安全!”于是他们从东头涌到西头,又从西头涌到东头,方向相反的人潮互相冲撞着,到处是人碰人,士兵们拥挤成一团,挤得哭爹喊娘的。在骚乱的中心地带,几十个帐篷被大群大群逃难的士兵踩平了,有一些没能及时爬出来的士兵被帐篷压在底下,又被大群人从他身上踩过,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事情的真相越来越难以掩饰了,魔族军队开始惊慌不安,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军中流传,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在维斯杜那黑暗的丛林中,隐藏着可怕的敌人。
聚成一群的魔族兵马被这么小小的一撮人类兵马杀得四分五裂,四散逃走。溃散的人群中,魔族军官尽力地整队,他想反攻,但他实在没法办到。士兵刚刚停脚聚拢,那群如狼似虎的人类马上就扑了上来,毫无斗志的魔族败兵一击即溃,狼狈到了极点,他们乱成一团,惊惶、恐惧、拼命地躲开后面追杀的人类,直往两边黑暗的林子里钻。趁这时候的混乱,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类弓箭手乘机大肆放箭偷袭,那些奔跑中的魔族士兵常常忽然惨叫一声就一头栽倒地上,慌乱中,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后面的魔族兵就毫不犹豫地将他踩在脚下。
五花八门的“意外”层出不穷,三天之内,有七十一人死于“泥石流”,有四十三人死于“公路塌方”,有五十三人死于“山路失足”,有二十五人被“沼泽地”吞噬了……团队里的文书参谋痛苦得像狗一样呻吟,他已经绞尽脑汁,可以用的理由都用光了。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宣布十几名浑身箭孔的魔族士兵是死于“流行感冒”。
第一次见识人类高深武学的魔族兵们吓得直叫:“有鬼!”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并不是没见过战斗和死人,但是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越了他们的认识范围。一向被认为弱小的人类竟然有这么可怕的本领,血肉之躯可以刀砍不进、枪刺不入,随便一拳一爪可以碎钢破铁,一掌能将人打得全身骨骼粉碎,软得像条布口袋似的瘫在地上却又偏偏不死,叫声凄惨得哪怕老虎听了也掉眼泪。有一个魔族兵心脏被挖去了,他整个人痛楚得蜷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却一声也喊不出来,还有一个的后脑头骨被九阴白骨爪抓了五个洞,他整个身子缩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后脑,仿佛是想把流出来的白色脑浆塞回去似的……
经过询问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者,魔族大概了解了事情发生时候的情形。中午时分,落后在大队后面大概五里的辎重队为了躲避炽热的正午太阳,在树阴下面乘凉瞌睡时候,敌人突如其来地出现了。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人,漫天都是射来的箭矢和半兽人那锋利的投枪!一队骑兵猛烈地突击,冲破了车队外围的哨兵仓促结成的防线,顺着缺口,大批的半兽人突了进来。有很多魔族士兵甚至还没从午睡中醒来就受了重重的一击殒命,剩下的士兵拼命抵抗,想结阵抵抗,但是已经太迟了,半兽人战士已经冲进了车队里将他们分割包围,魔族的士兵一个个只能各自为战了,结果更是寡不敌众。有几个机灵的魔族兵眼见不妙,偷偷地从树林里逃跑了,不然就连报信的人也没有了。
这一幕场景实在太可怕太诡异了,在魔族兵的眼里,这群黑夜中突然出现的人类仿佛是传说中的恶灵降世,不可以人力对抗。剩下的魔族兵不敢恋战,赶紧退入了那一片黑暗中。
尸体的后脑被人用重兵器砸了个大裂口,看到伤口那里猩红的血中混杂着白色脑浆的惨状,马克一阵难以抑制地恶心,呕吐不已。他不能相信,自己那一百多名勇敢的部下,虽然他们只是押解兵,但他们毕竟也是魔族王国的正规战士啊,居然给一群半兽人的乡巴佬给打败了,几乎全歼。
魔族军官大声地呵斥着败退下来的魔族士兵:“怕什么,他们只有那么一点人,我们再上!”
营帐的中间部份,魔族兵人数虽然多,却因为措手不及和惊惶失措,给只有几十人的秀字营杀得落花流水。但魔族兵营的左翼并没有受到袭击,他们的军官和士兵被中间传来的巨大的喧嚣吵醒后,只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袭营的敌人并不是很多。他们迅速地武装起来,在他们军官的指挥下,这批魔族兵避开了逃跑的人群势头,从左边包抄了上来,正好遭遇上了正在追杀溃兵的秀字营部队。
但是不幸的,这样的“不幸意外”却越来越多了。十二个塞内亚侦察兵在林子里也遇上了“泥石流”,“泥石流”非常“碰巧”地将他们的脑袋给冲不见了,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身子和一摊鲜血。一个行军中的魔族列兵不识趣,非要跟一支过路的箭矢过不去,硬要拿脑袋去挡,结果一命呜呼;一个小分队在状况很好、也没有岔道的山路上行军时候,忽然莫名其妙地“迷路失踪”了,同伴们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
混乱的冲突中,双方都没能形成有组织的阵形,此时,中军营帐的火势已经蔓延了,火亮通明。燃烧的一片营帐之间,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叫骂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连续不断,大家在捉对搏杀,进行着一对一的单挑和白刃战场面。这正是魔族所期待的,人类兵的单兵作战能力一般弱于魔族,特别是在短兵相接的肉搏时候,一般是人类吃亏的。
最后没办法之下,魔族只能以集体幻觉来解释这件事情了,为避免在士兵中产生不必要的恐慌,马克在军队中严密封锁消息,严禁大家谈论。至于那支不幸的辎重队,马克以“车队在经过山崖时候碰上了泥石流,全体人员不幸遇难”来向大家公布。
有些想拣便宜的魔族兵更是猛扑向弓箭手,近在咫尺的弓箭手却没有步兵保护,真是再好不过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