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决泾水 第三节 法不可弃 民不可伤
“君上,你有对策了?”
“我派卫士钉在宫门,赵高回来便立即报我。”蒙恬一边说话,一边飞快浏览。
“天下事易,我等何用?”嬴政端起大碗温茶一口气咕咚咚饮下,大袖一抹嘴笑了。
“李斯谋划如何?”嬴政转悠过来。
“难!天下事,无出此难也!”蒙恬喟然一叹。
“老太仓是说,秦国所有存粮只够一年?”蒙恬追了一句。
“这是李斯之见,你看看如何?”嬴政将大羊皮纸一抖,递了过来。
两人堪堪就座,王绾与大田令太仓令三人已经走进。两大臣见礼入座,王绾随即在专门录写君臣议事的固定大案前就座,嬴政便叩着书案说了一句:“赋税之事,两老令思忖得如何?”两位老臣脸憋得通红,几乎是同时叹息一声,却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嬴政目光炯炯,脸上却微微一笑:“左右为难,死局,是么?”大田令是经济大臣之首,不说话不可能,在太仓令之后说话便显然地有失担待,片刻喘息,终于一拱手道:“老臣启禀君上,今岁赋税实在难以定策。就实而论,上年连旱夏秋冬,担水车水抢种之粟、稷、黍、菽,出苗不到一尺,便十有八九旱死。池陂老渠边的农田稼禾,虽撑到了秋收,也干瘪可怜得紧。从高说,有十几个县年景差强两成,其余远水各县,年景全无。若说赋税,显然无由征收。老臣思虑再三,唯一之法是免赋免税……赋税定策,原本老臣与太仓令职责所在,本该早有对策。然则,此间牵涉国法,老臣等虽也曾反复商讨,终未形成共识,亦不敢报王。犹疑蹉跎至今,老臣惭愧也!”嬴政倒是笑了:“谋事敬事,何愧之有?”随即目光转向太仓令。太仓令素来木讷,言语简约,此时更显滞涩,一拱手一字一字地说:“赋税该免,又不能免。难。秦国仓廪,原本殷实。泾水河渠开工,关中大仓源源输粮,库存业已大减,撑持一年,尚可。明年若不大熟,军粮官粮,难。”
王绾飞快浏览,心下不禁猛然一震。李斯的上书显然是急就章,羊皮纸上淤积一层擦也擦不掉的泥色汗水,字迹却是一如既往的工稳苍健,全篇只有短短几行:“法不可弃,民不可伤。臣之谋划:荒年赋税不免不减,然则可缓;赋税依数后移,郡县记入民户,许丰年补齐;日后操持之法,只在十六字:一歉二补,一荒三补,平年如常,丰年补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廊传来,嬴政一挥手:“坐了,先听听两老令说法。”
“妙!绝!”蒙恬啪啪两掌拍得山响。
“蒙恬,想甚入神?”嬴政裹着大袍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走进书房。
“我等只在免、减两字打转,如何便想不到个缓字?”王绾也笑了。
……
“是也!如此简单,只要往前跨得一步……服!”蒙恬哈哈大笑。
门外脚步急促,蒙恬匆匆走进:“君上,李斯回书如何?”
“等于没说。”蒙恬嘟哝一句。
“自己看。”正在转悠的嬴政淡淡一句。
“目下没有,总归会有。”
“咸阳令如此快捷?”王绾有些惊讶,立即递过那张大羊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