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出铩羽 第五节 命乖车生祸
“唱歌儿?啊哈哈哈哈,你唱?何如我唱?”
“那是最好了。我为先生吹埙。《雅》曲么?”
“嘿嘿嘿”贵公子大咧咧笑着眨眨眼,突兀的提高声音:“还是明日相约吧,那位先生也是渭风古寓常客,对么?”
车痴们纷纷点头:“行。”“明日就明日。”“那我就再看看这车。”
长衣女侍做了一礼:“如此谢过诸位。先生们且看,我去侍奉客人了。”说完,对一脸茫然的短裙女侍笑道:“茜姐儿,走吧。”风灯便又悠悠飘去了。
长衣女侍匆匆回到店堂时,那位英挺俊秀的客人已经大醉,竟躺在厚厚的地毡上长长的喘着粗气。酒侍呆呆的站在一旁,却不敢动他。长衣颇觉奇怪,轻声呵斥酒侍道:“黑猢,如何便发呆?还不快给客人服冰酒!”酒侍忙答:“回掌堂姐姐,这位先生醉得蹊跷呢。我进来时他还在大笑吟诗,叱责我多事,喊我将冰酒拿走。这陡然之间便大醉倒地,小可正不知如何是好呢。”长衣端详一番,断然命令,“来,扶起先生,我来喂他。”渭风古寓的“酒侍”不同于其他侍者,一律都是粗通武道的少年健仆,很有劲力,专门关照那些烂醉如泥的客人。黑猢听得吩咐,跪坐于地,熟练轻巧的将客人扶靠在自己怀里,好象是客人自己坐起来一样自然。长衣拿过旁案上一个棉布包裹的陶罐,打开棉套与罐盖便跪伏在地,用一把细巧的长木勺给客人喂服醒酒汤。
渭风古寓的“醒酒汤”却是大不一般,它是山果浅酿后藏于地窖的淡酒,本来就酸甜渗凉,用时再加地窖冰镇,便成了一种甘美冰凉酸甜爽口的佳酿,老客皆称其为“冰酒”。酒醉之人皆浑身燥热口干心烧,然则饮水又觉过于寡淡。些许冰酒下肚,便有一股冰凉之气直通四肢百骸,神志便顿时清醒许多。只是这冰酒酿制困难且是免费,不能见客皆上,只有大醉者才有资格享受。于是常有老客故意狂饮大醉,为的就是享受这能使人由麻木而骤然清醒的冰酒滋味儿。
良久,贵公子猛然醒悟过来,失惊喊道:“神车在此,还不参拜?”说着便整衣肃容,一个大拜,长长的跪伏在车前。车痴们恍然大悟,也连忙跟着大拜长跪。
正在这时,一盏风灯悠悠飘来,两个女侍站在了车旁:“哟,先生们灰头土脸一身汗,参拜土神么?”长衣领班笑盈盈瞄着刚爬起来的车痴们。
“哪里啦?我等想买这辆车啦?谁的车啦——?”楚国黄衣商人越急拖腔就越长。
“噢,先生们要买这辆破车?”长衣女侍笑盈盈反问。
“正是。”刚刚爬起来的贵公子一边对车痴们眼风示意,一边大咧咧笑道:“这辆车尚算古朴可人。我等想与车主人博彩赌车,长衣侍姐,能将主人请来否?”
“掌堂姐姐,他是有意么?”酒侍黑猢轻声问。
“胡说。这位先生初饮赵酒,过猛了……他一定有心事呢。”喂下半罐冰酒,长衣怔怔的跪在客人对面端详,声轻如喃喃自语。
“呼——!”客人猛然长长的出了一口粗气,赵酒浓烈的气味瞬间弥漫在小小隔间。
酒侍皱皱眉头,知道客人就要醒了,双手准备随着客人的动作助力将他扶起。却见长衣向他轻轻摇手,便停了下来。片刻之间,客人睁开眼睛霍然坐起,声音沙哑道:“你?你?我没醉。起开!”说话间一瞄长衣身旁的陶灌,哈哈大笑:“好啊!渭风古寓有此等好酒,竟不写明点卖,是何道理?”几乎同时,敏捷的伸手一抓便端过陶罐,扬起脖子咕咚咚一气饮干,罐子一掷便哈哈大笑:“好啊好啊,苏秦也能牛饮了!端的赵酒如此提神!张兄,知道么?啊哈哈哈哈哈……”身子一挺,酒侍一扶,竟然洒脱的站了起来!
长衣也连忙站起来笑道:“先生且请安坐,饮些许淡茶,听小女唱支歌儿可好?”
“那位先生正与一位大梁贵客聚酒长谈,不能前来,先生们改日再议了。”长衣领班脸上弥漫着可人的笑意,明亮的目光却扫着每个人的神色。
“大梁贵客?何人哪?”一个红衣商人操着魏国口音高声道:“咸阳的魏国人,十有八九我都识得,没个不爱好名车的,我去请来便是!”
“先生且慢。”长衣笑道:“诸位都是老客,这里的规矩想必不用我说。客人正事未完,不得随意邀客人博彩。先生大人们多多关照了,小女先行谢过了。”
贵公子沉吟着:“也是。长衣侍姐,得等候几多时辰?”
“渭风法度:不许问客人行止。我如何说得定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