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
H老夫人的回答令他意外:
不久,军官看出这个小猫一样的小姐似乎累了,关切地盯视她的脸问:
“当然知道。名叫朱利安·韦奥<a href="#m7"><sup>[7]</sup></a>。”
但是,即使这一时间里,明子也知道法兰西海军军官舞伴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说明这个全然不习惯日本的外国人对她欢快的舞姿何等兴味盎然。这般漂亮的小姐莫非同样如偶人一样住在纸与竹木做成的房子里么?同样用细细的金属筷子从手心大小的青花碗里夹饭粒吃么?他的眼睛里几次连同和蔼可亲的微笑掠过这样的疑问。明子既觉得可笑,又感到自豪。所以,每当对方好奇的视线落下时,她那秀气的玫瑰色舞鞋便更加轻盈地在光洁的地板上滑动。
“那么就是洛蒂了,就是写了《菊花夫人》的皮埃尔·洛蒂。”
这时,聚在阳台上的人们之间又响起阵风般的嘈杂声。明子和海军军官不约而同地停止交谈,朝笼罩庭园针叶树的夜空望去。那里,红蓝两色烟花正四下划开夜幕而即将消失。不知为什么,明子觉得那烟花漂亮得几乎让她伤感。
这里,燕尾服和白皙的裸肩川流不息,摆满银餐具和玻璃餐具的几张餐台上,或隆起肉山麦蕈山、或耸起三明治和冰淇凌的尖塔、或堆起石榴和无花果的三角塔。特别是菊花没有掩尽的房间一侧墙壁有一方漂亮的金色窗棂,上面攀附的精巧的人工葡萄蔓简直苍翠欲滴。葡萄叶片之间,蜂窝状的葡萄串泛着紫光累累下垂。明子在金色窗棂前遇见了和一位同年绅士并立吸烟的秃头父亲。父亲看见明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转向同伴那边,继续吞云吐雾。
“我在想那烟花,那犹如我们生命的烟花。”稍顷,法兰西海军军官温柔地俯视明子的面庞,以开导般的语调这样说道。
之后跳罢波尔卡舞和玛祖卡舞,明子和这位法兰西海军军官挽起胳膊,从白、黄、红三层菊篱间走去楼下宽敞的房间。
<b>二</b>
明子一面对军官的甜言蜜语报以羞赧的微笑,一面把视线投向两人跳舞的舞厅四周。在印有皇室徽记的紫色绉绸帷幕和苍龙张牙舞爪的中国国旗<a href="#m2"><sup>[2]</sup></a>下,无数花瓶里的菊花或将轻快的银色或将沉稳的金色闪烁在人浪之间。并且这人浪在犹如香槟酒一般涌起的德国管弦乐那华丽旋律的煽动下一刻也不停止,摇摆得天旋地转。明子和同样跳舞的一个同伴对视一下,互相匆忙地点头致意。就在这一瞬间,另一位舞者宛如巨大的飞蛾不知从哪里跳到面前。
青年感到很兴奋。但H老夫人不解地看着青年的脸,反复自言自语:
于是法兰西海军军官再次划动华尔兹舞步,穿过前后左右摇摆的裙裾和鲜花波浪,把她悠然领去墙边花瓶菊花旁最后旋转一圈,恰到好处地使她坐在那里的椅子上。随即自己挺了一下军装胸口,像刚才那样恭恭敬敬行以日本礼。
大正七年<a href="#m6"><sup>[6]</sup></a>秋天。当年的明子在去镰仓别墅途中,在火车上同一个有一面之交的青年小说家不期而遇。青年当时把准备送给镰仓朋友的一束菊花放在网状行李架上。于是,当年的明子——如今的H老夫人说她每次看见菊花都想起一件事来,便把鹿鸣馆舞会那段往事详详细细讲给他听。对于从当事者本人口中道出这样的回忆,青年自然深感兴趣。
“Non,merci.<a href="#m3"><sup>[3]</sup></a>”明子虽然气喘吁吁,但回答很明确。
“太太不知道那位法国海军军官的姓名?”
“再继续跳一会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