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丽赛与高个子（全垒打墙边的帕夫科）

“丽赛，你真勇敢。”阿曼达轻声说。她往紫色山坡（现在被月光镀上一层金色）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又把脸埋到丽赛肩上。

她用很短的指甲（总比没有好）划过杜利的脸，留下三条抓痕，但他抓着她喉咙的那只手还是没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她的喉咙发出更大的咯咯声，听起来像是某种旧机器运转时，齿轮卡到泥土的声音，或许就像席尔弗先生的马铃薯分类机吧。

“要是你再这样说话，我明天就把你送回绿茵。闭上眼睛吧。”

“可以。”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我告诉你，太太，我不会让你活着回去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想象得出斯科特的书房……我现在心里好乱……”阿曼达害怕地看看四周。“这里跟‘南风’完全不一样呢。”

“阿曼达，不要！”丽赛大喊，但已经来不及了。虽然杜利痛到不行，但反应速度还是很快。他轻松躲开了阿曼达，然后一拳打中她体侧。接着他用另一只手拿掉头上的夜视镜，丢入草丛中，还咒骂了它几句。他的蓝眼珠里已经毫无理性了。现在的他，就跟《空虚的恶魔》里那个恶魔一样，准备爬到井外进行复仇。

“对啊，”丽赛抱紧阿曼达，“我知道你很害怕。你的表现很棒。”

“声音好尖……我分不出来……声音太尖了……我希望那是他的叫声，可是心里又想，万一那是小小呢？万一是丽赛呢？”阿曼达靠着丽赛的肩膀开始啜泣。

“连个跳蚤都抓不到，别想抓我哦！”丽赛突然唱出这句，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以前在操场玩时唱的歌。接着她对杜利吐舌头，拨着自己的耳朵向他挑衅。

“我没事了，阿曼达。我不是好好站在这儿了吗。”

丽赛知道那是什么了。虽然她只瞥到一眼，不过已经够了。杜利正要起步追她时，阿曼达把他绊倒，结果他压到保罗·兰登的墓碑上。十字架上的横向木片就像特大号的针，直接插进了他的二头肌。他拔掉木片时，更多鲜血从伤口流出，他的袖子从上臂到手肘慢慢染成红色。阿曼达正无助地躺在杜利脚边，丽赛得想个办法别让杜利把怒气出在她身上。

阿曼达站直身子，看着丽赛的脸。“他死了吗？”

阿曼达冲向杜利。

丽赛现在担心的，并不是如何回到斯科特的书房、回到堡景镇，而是回去之后如何继续留在她们的世界不再来这个地方。她想起有次溜冰时严重扭伤了脚踝，医生叫她以后都要非常小心。他说：肌腱一旦拉伤，下次就会更容易再度受伤。

杜利惨叫一声，马上把丽赛推开。丽赛背部着地，摔到茂盛的杂草堆中，然后忙乱地起身，用似乎快着火的喉咙拼命呼吸空气。杜利蹲在地上，低头抓着自己的鼠蹊，这姿势让丽赛想起从前黛拉在学校听见有人玩跷跷板发生意外时说的话：“这就是我庆幸自己不是男生的原因之一。”

下次会更容易被它发现的。它看见她了。那颗跟排水口一样大、眼神死寂却又敏锐的眼睛已经盯上她了。

阿曼达，你他妈跑哪去了？她心想，阿曼达立即出现，徒劳无功地捶打着杜利的背部和肩膀。不过然后阿曼达学聪明了，她直接跪在地上，用受伤的手抓住他的裤裆……使劲一扭。

丽赛转身就逃，不过才朝通往树林的小径跑没两步，就听见杜利痛苦的嚎叫声。她回头看，发现他跪倒在地，有个东西从他上臂突出，他的衣服也立刻被染成深色。他摇晃着身体，一边咒骂一边伸手去拔，但拔不掉。丽赛看到某个黄黄的东西晃了一下。杜利又痛苦地叫了一声，终于把那东西拔下来。

“嗯。”虽然丽赛直觉知道杜利不算真的死去，而且将在那个东西的肚子里过着地狱般的生活，但她不会告诉姐姐。“死了。”

“不要对我发出那种笑声，你这个贱人，不准你那样笑！”杜利大吼着冲向她。

“那我想赶快回去！我们回得去吗？”

“除非你抓到我，否则回不去的人可是你呢。”丽赛说完又开始笑了。虽然她心里非常害怕，但这时候感觉很好，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她的笑就像能攻击杜利的刀子吧。她那痛得像要烧起来的喉咙每大笑一声，刀尖就越往他肉里刺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