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卡车
几乎可以肯定,有一辆卡车一直埋伏在侧门外——一扇小门,边上写着“翁氏洗衣房:现金取货”。司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撞了。撞人的卡车随即离开,只留下司机蜷缩着身体,倒在砾石路上。他被撞死了。
他按下开关,头顶上一盏盏小灯相继亮起来。与此同时,房前的那块霓虹灯招牌也恢复了活力:科南特卡车停车点&快餐部——美食不可错过。没什么反应。那些卡车继续巡航。
平板拖车慢慢驶过水泥路,来到草地上。它碾过男孩残余的骨肉,然后停住,冲着餐厅一个劲地喷气。
“开吧。”我说,“开一下试试。”
我跌跌撞撞地朝后退去,差一点摔倒在一堆瓦砾上。有一股热辣辣的气味迎面扑来,不是燃油的味道,是烧焦的头发。我着火了。
“也许,它们疯了。”我说。
我抓起一块桌布,扑打着自己的头发,然后跑到柜台后面,一头扎进水池。我用力太猛,头砰的一声撞到池底。女孩一遍遍哭喊着她男朋友的名字,凄厉的声音在空中久久回荡。
“这会是咋回事呢?”卡车司机很担心地说,“大气层中的雷暴?核试验?是什么呢?”
我转过身,看见那辆运送轿车的平板拖车缓慢地驶向毫无防护的餐馆。司机大叫一声,往侧门跑去。
他想转身,但来不及了。滚动而来的可怕的力量,重达四吨的铁疙瘩。男孩的双手起先还在空中挥舞,但眨眼就消失了,被钢刃嚼碎了。
卡车司机从后面的供应间里找到一根撬棍,朝那台机器走去。
我迂回过去,突然把一个瓶子丢进打开的驾驶室,另一个则塞进了鬼脸。两个瓶子同时爆炸,火焰四处乱窜。
“那不归我管。”服务员说,“对不起,先生。”
一时间,发动机腾空飞起,连续发出愤怒和痛苦的呐喊。车子疯狂地原地打转,把餐馆的左侧墙角撕开,摇摇摆摆地奔向排水沟。
女孩脸色煞白。“先别担心,”我对服务员说,“还不到时候。”
“别去那里!”服务员大喊,“别……”
“这才刚开始。”服务员说,他的黑色眼珠半掩在眼皮下,“如果那台收音机没有信号,那事情就麻烦了。才刚开始!”
可是,来不及了,他已经出去了,飞速奔向排水沟。过了排水沟,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
“我真弄不明白。”司机说。他已经起身朝这边走过来,一只手上裹着红色的技师用的大手帕。“我的车一向很正常,它跟我很久了,表现很好。我一点多进来的,打算吃碗面再赶路,没想到,发生了这事。”他挥挥手臂,大手帕滑落下来,“我的车现在就在外面,就是左侧尾灯比较暗的那辆。我开这辆车已经六年了,可是,当我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
卡车司机走过来,冲我们眨着眼:“我太想抽烟了,那台香烟自动售货机……”
钢铁的履带血迹斑斑,在碾过男孩的部位黏着一样东西,看上去像一块起皱的毛巾。
他的额头上爬满了皱纹。“情况还算乐观。昨天刚好是进货的日子,我们进了两三百块汉堡肉饼,还有水果罐头、蔬菜罐头、即食粥、鸡蛋……不过,牛奶只剩下冰柜里那些了,水得从井里打。如果走不了,有了这些,我们五个人,一两个月之内应该饿不死。”
推土机差不多已经到了排水沟边,火苗从外壳和前盖下蹿出来,仿佛喷泉,一下子爆炸了。
大约七点钟,我走到柜台服务员面前,说:“我们怎么办呢,在这儿?我是说,万一我们必须在这儿待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