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物质
亨利示意我们退后,我们照办了。
我想起来了,亨利说过,那个里奇有段时间没来了。以前,他每天都来,只要有打折的便宜啤酒,他都会买上一箱。他是个大胖子,脖子上一圈横肉,手臂粗得像猪大腿。里奇虽说嗜酒如命,但工作干得还不错,他在克利夫顿的一家锯木厂工作。后来,出了一件事——搅碎机里的填料装错了,也许是里奇故意搞的鬼——里奇失业了,拿着锯木厂给他的赔偿款,过起了自由又轻松的生活。他的背好像受了伤。不管怎么样,反正他越来越胖。他最近一直没有来,他儿子时不时来帮他买酒,打发晚间的时光。一个很不错的孩子。亨利把酒卖给他,因为他相信,孩子是遵从父亲的指令行事的。<a id="z29" href="#bz29">[29]</a>
“等一会儿。”亨利说,“里奇,你现在怎么样?”
他带着孩子去了库房,卡尔走到柜台后,坐在亨利的凳子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我们听见他们走进库房,接着是亨利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然后是蒂米·格雷纳丁的声音,尖厉而快速。后来,男孩开始哭喊,比尔·佩勒姆清了清喉咙,开始往自己的烟斗里装烟丝。
“别管了。”那个声音透着饥渴,“把啤酒放下就走吧!”
“好,蒂米,你跟我到库房去,把详细情况告诉我。”
“不是因为死猫吧?”亨利的声音听上去很悲伤。他手里的枪此时已经不是枪托朝上,而是枪口冲着大门。
整整一分钟,里面没有反应。后来,传出一个声音:“蒂米在哪儿?我儿子在哪儿?”
他俩的对话还在进行,最后,亨利和男孩出来了。男孩脱掉了外套,亨利则穿上了外套。男孩的情绪平稳了许多,应该说,最糟糕的时刻过去了。但他的眼睛依然通红,而且,一瞥见人,他就会垂下眼皮看着地板。亨利看上去忧心忡忡。“我想让蒂米这孩子上楼去,让我老婆给他拿些吐司奶酪之类的。你们几个能跟我一起去里奇家走一趟吗?蒂米说,里奇想要啤酒。他把钱带来了。”他想挤出一个微笑,可想到这件事,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差点呆住了,那完全不是人的声音。怪异,低沉,泛着泡泡,好像说话的人嘴里塞满了板油。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男孩还在哭,一边哭,一边说。窗外,北风怒号,电台说,到明天早上,积雪还会增加六英寸。现在是一月中旬,我不知道从去年十月到现在,除了他儿子,是否还有其他人见过里奇。
“他在我店里,”亨利说,“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瘦得皮包骨头,里奇。”
“没问题!”
突然,我联想起一件事情。或许,在蒂米叙述的时候,亨利早已想到了。腐烂的味道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钻。我想起,在过去的三四个星期里,有两个姑娘,还有一个前救世军成员,现在是个酒鬼,在城里失踪了——都发生在天黑之后。
亨利发现,那孩子快要崩溃了,他马上说:“卡尔,能帮我照看一下吗?”
“送进来,否则我出来拿。”那个声音说。
“他喝醉了,”男孩说,“但那没什么,是……是……哎呀,上帝,太可怕了!”
“他最后一次来这儿……嗯……是快十月底的时候。”卡尔说,“那时候快过万圣节了。他买了一箱喜力滋啤酒。他身上的肉更多了。”
里面没有搭腔。过了一会儿,我们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有人穿着橡胶靴子走在泥泞之中。接着,门里传来那个腐烂的声音。
比尔嘟囔了一句:“没什么可惜的。”
“打开门,把啤酒送进来。”那个声音说,“但首先得把所有的拉环拽下来,我拽不动。”
“我大概有一两个月没看见里奇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