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肉机
警察局公务繁忙,一个星期之后,亨顿已经将此事丢在脑后了。可是,当他和夫人应邀去杰克逊家打牌喝酒的时候,这事又冒出来了。
亨顿说:“好吧,行动吧!”
他们俩待在空荡荡的问讯室里,相顾无言。在距离此地大约六个街区的出事地点,海德里·沃森6型快速熨烫折叠机在车间里忙碌着,随着阵阵白色的蒸汽,一条条床单被熨烫得平整如新。
杰克逊把晚报递给他,用手指着第二版下方的一篇报道。报道说,蓝带洗衣厂的一台大型快速熨烫机喷出一股蒸汽,当时有六名操作工负责往传送带上运送床单,三名被烫伤。事故发生在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原因是锅炉蒸汽压力过大。其中一位女工安妮特·吉莲夫人目前住在市立医院,二级烧伤。
突然,随着一阵剧烈的响动,绞肉机开始运转——黑暗中,皮带疾速运动,齿轮咬合、转动,巨大的滚筒不停地旋转。
“听说什么?”亨顿很感兴趣地问道。
它准备好了,等待他们的到来。
“我说的是蓝带洗衣厂的那台快速熨烫机。我想,这一次,你还没有听说吧?”
“不,我是来找您的,吉莲夫人。”她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一些,“我来不是因为公务——我想说,我对工厂的事故很好奇,我叫约翰·亨顿。”说罢,他伸出一只手。
“关于绞肉机?”
吉莲夫人面对警察眨了眨眼,然后试探性地笑了笑。“如果你想找契连科夫夫人,那你得晚些时候再来了,医生刚给她服了药。”
“不是,”亨顿说,“是一台冰箱。快走吧。”
亨顿走进那间四人病房的时候,吉莲夫人正靠着床头看《银屏导航》。她一只手臂和脖颈的一侧裹着纱布,病房里还有一个病人,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正在睡觉。
当亨顿把车慢慢开进停车场的时候,午夜刚过,月亮被云层遮住了。他一脚踩住刹车,关掉了车灯。杰克逊的额头差一点撞上遮阳板。
亨顿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说什么?”
他关闭发动机,持续不断的哐当声、咝咝声变得更加响亮。“是那台机器。”他慢慢地说,“是那台机器。自动运转,在深更半夜。”
一见面,杰克逊就说:“约翰尼,你有没有想过,你告诉我的那台机器有可能被魔鬼附身了?”
他们默默地坐在车里,恐惧从双腿向全身蔓延。
阿德尔·弗劳利死了。经过一个极其敬业的殡仪员的努力,她的尸体被缝合在一起,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可是,她灵魂的某个部分也许留在那台机器里了。如果真的在那里,它发出了呐喊,她一定会知道,她可以提醒他们。她生前一直消化不良,为了对付这种常见病,她服用一种普通的胃药,E-Z胶囊,任何一家药店都可以买到,价格为七十九美分。注意事项印在药盒的侧面:患有青光眼的患者不能使用这种药,因为药片的某一种成分会使眼部问题进一步恶化。不幸的是,阿德尔·弗劳利没有青光眼。她可能记得,在谢里·乌莱特的手受伤前不久,她不小心把一整盒E-Z胶囊掉进了那台机器。可是,她死了,她完全不知道,那种可以抑制她胃部烧灼感的药,里面的有效成分是从颠茄里提取的化学物质,在某些欧洲国家——很奇怪——颠茄被视为荣誉之手。
那天晚上,打牌的时候,他一直输。
蓝带洗衣厂里死一般地寂静,突然,响起一阵可怕的类似打嗝的声音——一只蝙蝠疯狂地拍打着翅膀,飞向它的巢穴。它把家安在烘干机上面的隔热材料上,它用翅膀遮住自己没有视力的脸,准备就寝了。
“奇怪,太巧了。”他说。检查员马丁在问讯室里对他说的一句话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它是一个魔鬼……他想起死在那台废弃冰箱里的狗、男孩和小鸟。
那个声音听上去好像什么人在咯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