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肉机
“照你看,那些不洁之物钻进了蓝带洗衣厂的那台机器?上帝啊!马克,我敢说,方圆五百英里之内,没有颠茄之类的东西。或者,是不是有人砍断了弗雷德叔叔<a id="z24" href="#bz24">[24]</a>的手,将它扔进了折叠机?”
“假如七百只猴子打字打七百年……”
“其中一个肯定会成为莎士比亚,”亨顿阴阳怪气地接上了下半句,“见鬼去吧!你去对面的百货店,换几个一毛的硬币,衣服还要脱水呢!”
此时,他俩坐在简易的塑料椅子上,他们的衣物在投币式洗衣机的玻璃门后面不停地旋转。杰克逊把带来的那本弥尔顿文选搁在一边,静静地听亨顿讲述他跟吉莲夫人的谈话。
听完之后,杰克逊说:“我曾经问过你,你是否觉着那台机器被魔鬼附身了。当时,我也许是在开玩笑。现在,同样的问题,我再问你一遍。”
“不,”亨顿有些不安,“你别傻了。”
杰克逊满怀心事地看着旋转的衣物,说:“附身这个说法可能太可怕了。我换个说法,那台机器可能被魔鬼掌控了。世上有多少召魔的符咒,差不多就有多少破除魔法的符咒。弗雷泽的《金枝》里面就有很多此类咒语,德鲁伊和阿兹特克民间传奇里也有不少,甚至还有年代更加久远的,比如古埃及时期的魔法。令人吃惊的是,它们几乎都可以分解出一些相同的特性。当然,最常见的要数处子之血了。”他看看亨顿,接着说,“吉莲夫人说,自从谢里·乌莱特不小心夹破了手之后,事故就接踵而来。”
“得了。”亨顿说。
“我们正在往里面输送床单,熨烫机爆炸了——看上去像是那样。我正想着回家去接孩子,突然,一声巨响,好像炸弹爆炸了,到处是蒸汽,哧哧地冒着……吓死我了。”她的声音有些哆嗦,脸上的笑容颤抖着消失了,“熨烫机好像在呼吸,像一条龙,就是一条龙。艾伯塔——对,是艾伯塔·基恩——大声喊叫,说有东西爆炸了。大家伙边跑边喊,金妮·杰森哭喊着说她被烫着了。我开始奔跑,我摔倒了。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情况很糟。上帝,糟得不能再糟了。呼呼直冒的蒸汽,三百度的高温啊。”
“报纸上说,一根蒸汽管道泄漏了。那是怎么回事?”
“头顶上的那根管道连接着一根与机器相接的软管。乔治——就是史坦纳先生——说,肯定是锅炉突然增压,导致管道爆裂。”
亨顿不知道还有什么要问的,他刚准备离开,吉莲夫人想起了什么。她说:“以前,机器上没有那些东西,最近才开始用的。蒸汽管裂了,还有那起可怕的事故,弗劳利夫人死了,愿上帝保佑她安息。最近总有些小事情发生。比如,有一天,艾茜的裙子被驱动轮上的链条钩住了。多亏她及时把裙子扯破,否则很危险。此外,螺帽脱落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嗯,差点忘了,赫布·戴门特——工厂的维修工——也差一点遇险。床单被卡住了。乔治说,那是因为洗衣机里的漂白粉放得太多了,但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女工都不愿意干了。艾茜甚至说,机器里还有弗劳利的残渣。让机器继续运转,实属大不敬。好像它受到了诅咒。自从上次谢里被钳子夹了手之后,一直怪事不断。”
“谢里?”亨顿问。
“你必须承认,听上去,她是最佳人选。”杰克逊说。
“要不我立刻开车到她家去?”亨顿咧了咧嘴,“我现在就能预见,如果我们见面,会出现什么情况。‘乌莱特小姐,我是约翰·亨顿警官。我正在调查一起涉及被魔鬼附身的熨烫机的案件,我很想知道你是否是处女。’你想,我还有机会跟桑德拉和孩子们说再见吗?他们一准早就把我押上车,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我敢打赌,你最后肯定会这样说的。”杰克逊一脸严肃地说,“约翰尼,我不是在开玩笑。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那台机器,可它把我吓坏了。”
“说说看,”亨顿说,“还有什么共性?”
杰克逊耸耸肩膀:“没有研究过很难说清楚。大部分盎格鲁-撒克逊的魔法尤其偏爱墓地的泥土或是癞蛤蟆的眼睛。在欧洲的魔法中,有荣誉之手的说法,这其实可以解释为死人的一只手,或是与巫师的安息日有关联的致幻剂——颠茄,或是某种裸头草碱提取物。可能还有其他的。”
“谢里·乌莱特。可怜的小东西,刚刚高中毕业。她干活卖力,但有的时候有些笨手笨脚的。你知道,小女生都这样。”
“她的手被什么东西夹了?”
“那不奇怪。你知道,钳子是用来加固传送带的。因为我们想多放些床单上去,谢里就去把皮带调紧一些。也许她心不在焉,在想着跟哪个男孩子约会呢。她夹了手,鲜血直流。”吉莲夫人看上去有些不解,“一个星期后,螺帽开始脱落。阿德尔是……你知道……一个星期之后了。好像那台机器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发现自己喜欢上血腥味了。我们女人有时候会想入非非,欣顿警官,你说呢?”
“是亨顿。”他漫不经心地说,眼睛越过她的头顶,不知道在看什么。
极具讽刺意味的是,他在一家自助洗衣店里遇见了马克·杰克逊,那家店位于他们两家之间的街区。就在那里,警察和英语教授进行了一段有趣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