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
“这是可能的。”
“接下来呢?她开始织小毛衣,洗澡的时候唱歌,拼命吃泡菜。她坐在我的腿上,一个劲地说,这一定是上帝的旨意。狗屎!”
“我做了个梦。”比林斯说,“我在一间黑屋子里,壁橱里有什么东西我无法……无法看清楚。那东西发出一种……嘎吱嘎吱的声音。我想起小的时候看过的一本连环画,叫《摄魄惊魂》,你有印象吗?天哪!里面有个人叫格雷厄姆·英格尔斯。世界上各种丑陋可怕的东西,他都能画——就连世上没有的,有些他也能画。在那个故事里,他妻子把他淹死了,记得吗?把水泥块绑在他脚上,然后将他从码头丢进海里。他不知怎的又回来了,浑身腐烂,黑绿色,一只眼睛被鱼啃掉了,头发上还有水草。他回来,把他老婆杀了。半夜醒来的时候,我想到那东西有可能正俯身打量着我,它有爪子……长长的爪子……”
哈珀医生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莱斯特·比林斯已经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他说:“你老婆回家的时候,她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她依然很爱我,”比林斯颇有几分得意,“我让她干什么,她还是很乐意去干的。老婆就应该这样,对吗?妇女解放运动造就的都是些怪物。对一个人来说,生活中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他的……他的……嗯……”
“在生活中的位置?”
“对!”比林斯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词。妻子必须服从丈夫。打那以后的四五个月,她一直面无血色,在家里走来走去,不哼歌,不看电视,也不笑,但我知道她会好的。孩子们小的时候,你讨厌他们。等他们长大以后,你经常去翻写字台的抽屉,看他们的照片,想清晰地记住他们的样子。”
“嗯?”
“crawset……壁橱<a id="z27" href="#bz27">[27]</a>。也许,她真正想说的是壁橱。”
“也许吧。”比林斯说,“可能你说得对。但我却不这么想。我认为她说的是‘爪子’。”他的眼睛又开始搜寻壁橱的门,“爪子,长长的爪子。”他的声音突然降低了,变成了喃喃自语。
“你查看壁橱了吗?”
“是……是的。”比林斯双手手指交叉,紧紧地握在一起,抵在胸前,指关节处有些发白。
“她想再要一个孩子,”他幽幽地补充道,“我告诉她,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不是永远不要,起码暂时不要。我说,我们俩应该利用这段时间平复心底的创伤,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以前都没有机会享受二人世界,想去看个电影还得找人看孩子。除非她家人愿意把孩子接去,否则我们无法进城去看大都市棒球队的比赛,因为我母亲不愿意和我们往来。我们刚结婚,丹尼就出生了,明白吗?她说,丽塔居无定所,无异于街上的那些站街女。站街女,是我母亲对这些人的称呼。够形象吧?有一次,她让我坐下,告诉我说,如果你到街上去……去找妓女,那么,你会染上病的。你下面那个……今天,那个东西上长出一个小包,到了明天,就会开始溃烂。我们结婚的时候,她没有来参加婚礼。”
比林斯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胸脯。
“丽塔的妇科医生卖给她一种叫作宫内节育器的东西。医生说,那东西万无一失。他简单地把它放进女人的……那个地方。很简单,如果那个地方放了东西,精子就不能着床。你甚至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他看着天花板,脸上浮现出既阴郁又甜蜜的微笑,“谁都不知道那个东西是否还在那个地方。第二年,她再次怀孕了。万无一失,哼。”
“没有万全的避孕措施,”哈珀说,“避孕药的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九十八。痉挛、月经出血量大这些情况都有可能让宫内节育器脱落,在极其特殊的情形下,甚至排便也会造成它的脱落。”
“是的,再或者,你可以把它取出来。”
“里面有什么呢?你看见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比林斯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那句话从他喉咙里冲出来,仿佛他灵魂的大门被突然打开了。“你看,她死的时候,是我发现的,她全身发黑,从头到脚。她吞下了自己的舌头,像滑稽说唱团里那些扮演黑人的演员,黑得一塌糊涂。她瞪着双眼。她的眼睛像玩具熊的眼睛,闪亮、可怕,像活的大理石,仿佛在说:爸爸,它抓住我了,你让它抓我的,你杀了我,你帮它杀了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滴大而孤单的眼泪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是脑惊厥,你明白吗?小孩子有时会得这个病,是来自大脑的一个可怕信号。他们在哈特福德接收医院做了尸体解剖。他们说,因为惊厥,她的舌头堵住了喉咙,她因此窒息而死。我独自一人返回家中,因为他们给丽塔注射了镇静剂。她疯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家中,我明白,大脑混乱不是脑惊厥的唯一原因,孩子也会因为恐惧而发病的。我必须返回那个有它存在的家中。”
他喃喃自语:“我睡在沙发上,整夜开着灯。”
“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