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我，雷。”最后一段语音说，“我在琢磨混凝土女尸案，有几个想法你可能感兴趣。明天早上回我电话，我们聊聊。”

洛克开了门，手中拿着一杯红酒。他光着脚，身穿蓝色牛仔裤和医生的绿衬衣，脖子上用皮绳拴着一大块粉色水晶。“晚上好，博斯警探。请进。”他领着博斯穿过门厅，走到一间宽敞的会客用餐厅。最里面有一扇敞开的法式门，门外是砖砌的露台和灯光下的蓝色泳池。博斯注意到浅粉色的地毯又脏又破，但对于一位大学性学教授兼作家而言，这个地方已经算很不错了。他发现泳池里的水泛着涟漪，好像有人刚游完泳。他似乎还闻到了大麻的气味。

<a href="#noteBack_1" id="note_1">[1]</a>哈里·胡迪尼（Harry Houdini，1874－1926），匈牙利裔美国魔术师，享誉世界的逃脱表演大师。

博斯花了将近一小时才到洛克家，这让他有时间重新梳理思绪，仔细思考隐藏在模式中的模式，他还发现了验证新想法的关键。

<a href="#noteBack_2" id="note_2">[2]</a>詹姆斯·道格拉斯·“吉姆”·莫里森（James Douglas “Jim” Morrison，1943－1971），美国诗人、摇滚歌星，大门乐队（The Doors）主唱。

他知道让他心烦意乱的不是啤酒的后劲，而是雷·莫拉。在所有参与调查的人中，有不少人都熟悉人偶师的作案手段，而莫拉是唯一让博斯内心纠结的人。模仿犯的三个受害者都是艳星，都拍色情片，那是莫拉熟悉的领域，她们几个莫拉可能都认识。此刻有个疑问牢牢占据了博斯的内心——难道是莫拉杀害了她们？这个念头让博斯心神不宁，可他知道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性。按照洛克的建议，博斯自然应当从莫拉开始调查。在博斯看来，莫拉这位纠察队的警察正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游走于两个世界的人：色情业和人偶师案件。这只是巧合，还是足够将莫拉划为嫌疑人的证据？博斯无法确定，他明白无论莫拉是清白还是有罪，他都必须谨慎行事。

“抱歉，让你久等了博士。我们快开始吧，早点说完，免得耽误你太久。”

屋里有一股霉味，博斯径直走到里屋推开了滑动门。他站在门口聆听了一会儿山脚下公路上传来的汽车呼啸声。这种声音从不停止，不管什么时间、什么日子，山下总是车来车往，就像血液在城市的静脉里流动。

“啊，是女朋友吧，所以才花了四十五分钟。”

电话答录机上闪烁着数字3，博斯按下回放键，点燃了一根烟。第一段语音是西尔维娅的，她说：“我只想跟你说声晚安，亲爱的。我爱你，小心点。”

劳雷尔峡谷是新贵群体的居所——摇滚歌星、作家、电影演员和毒贩来此定居。他们敢于直面泥石流的威胁，敢于忍受糟糕的交通拥堵，就为了在劳雷尔峡谷安家。洛克的家在瞭望山道，那是劳雷尔大道的一条岔路，是条坡度很陡的山道，博斯的那辆警察局款随想曲爬起坡来相当吃力。他要去的地方很好找，因为房子的正面闪烁着蓝色的霓虹灯。博斯把车停在路边一辆彩色大众面包车后面，那辆车至少用了二十年了。劳雷尔峡谷就是这样，仿佛处在时空隧道。他下了车，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街上又黑又静。他听见随想曲的发动机冷却时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底盘下面散发出一股汽油燃烧过的气味。他把手伸进车窗，拿出那两本文件夹。

<a href="#noteBack_3" id="note_3">[3]</a>出自19世纪末英国连环杀手“开膛手杰克”写给伦敦大都会警察局的一封嘲讽信。

劳雷尔峡谷横穿圣莫尼卡山，连接着影视城与好莱坞、日落大道。峡谷南段从穆赫兰道开始向下延伸，高速四车道合为狭窄的两车道，恨不得要来往车辆迎面相撞。峡谷里，各类建筑混搭在一起，四十年前的好莱坞式平房挨着当代高层玻璃建筑，边上还有些华而不实的房子。哈里·胡迪尼<a href="#note_1" id="noteBack_1">[1]</a>在陡峭的山坡上盖了座城堡，吉姆·莫里森<a href="#note_2" id="noteBack_2">[2]</a>的小木屋旁的小市场至今仍是峡谷里唯一一处商业区。

“其实，我不是从家里来的。我在朋友家，在布凯峡谷。”

第二个是杰里·埃德加：“哈里，我是埃德加。告诉你一声，案子不归我查了，欧文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明天一早把所有资料移交给抢劫凶杀调查处，由罗伦伯格警督接手。当心点，兄弟，当心代号六。”

“噢，是吗？那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当心代号六，博斯明白，就是当心你的身后。自打从越南回来，他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个说法，但他知道埃德加从未去过越南。

“这地方不错。”博斯说，“我俩差不多是邻居，我住在山那边，在伍德罗·威尔逊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