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不能理解。你这个人真是太暴躁了,我不喜欢暴躁的人。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旅馆办公室的玻璃窗后面,坐着一个衣着老旧的女人,左侧乳房的上部,曾经起伏的胸脯上刺着个文身。那文身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现在她的皮松弛下垂,乳房也耷拉下来,文身图案被挤到一处,一眼看上去很难说跟一块瘀伤有什么区别。她戴着一顶很大的金色假发,涂着亮粉色口红,浓妆艳抹,脸上扑的粉足够撒满一个纸杯蛋糕,或者装扮成一个电视上的传教士。他昨天登记入住时,负责前台接待的就是这个女人。他将一张一美元纸币放入传递槽,请她换成三个二十五美分硬币、两个十美分硬币和一个五分镍币。他不知道洛杉矶一份报纸的价格。在其他城市里,这个价格从二十五美分到五十美分不等。
“我不知道,但我这儿有一百块,可以保证我们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突然见到阳光,格拉登不禁有点畏缩。大步穿过停车场后,他走向旅馆的办公室。他穿着一件绘着布鲁托的白色T恤,布鲁托是他最喜欢的卡通动物形象。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穿着这件T恤能有效帮他缓和恐惧,缓和孩子们对他的恐惧。这法子一直管用。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吧,我四点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在这之后,我整个周末都是空出来的。我可以过来。”
他把报纸放到一边,走向电话。按下快捷拨号〇,听筒里传来那个不会辨错的烟熏嗓。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吗?”她问。
“我是,呃,理查德……六号房的理查德。我只是想就刚才的事跟你道个歉。我那时太粗鲁了,我很抱歉——”
他看着她站起身。她穿着一条黑色短裙,一站起来大腿后侧就露出一片令人难堪的曲张静脉,沿着腿部像网一样铺开。他发现根本摸不清楚这女人有多少岁了——是精疲力竭的三十岁,还是步入衰老的四十五岁?她弯下腰,从底层一个文件柜抽屉里拿出钱包,看上去像是有意向他展示裙下风光。她拿着钱包直起身来,翻找着零钱。那个巨大的黑色袋子像动物的嘴吞没了她的手,她透过玻璃上下打量着格拉登。
她一言不发,于是他紧接着说道:“总之,你是对的,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实在太孤单了,我想知道你刚才的提议是否还有效。”
格拉登一边套上裤子,一边瞥向电视。屏幕上,一个女人在腹部用皮带系着根橡胶假阳具,扭着腰抚慰另一个女人。格拉登系好鞋带,关掉电视,离开了房间。
格拉登笑了,但没在话音里透出来。“我简直迫不及待。”
“好吧,我找找看。还有,嘴巴放干净点。你没必要这样大呼小叫的。”
“什么提议?”她想刁难一下他。
“噢,真该死!”格拉登生气地说,他摇了摇头,这个世道算是指望不上什么酒店服务了,“你自己的钱包呢?我不想就为买份报纸,走过整整一条操蛋的大街。”
“你问我有没有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嗯,事实上,我看到了。”
“抱歉,宝贝,我这儿没有零钱。”女人用老烟枪特有的沙哑嗓音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