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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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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回程的路上,脑子里一直转着这类问题,也想起缠着这地方的那些看不到但感觉得到的缆线……但我想得最多的还是林迪·布里格斯——她对我笑的样子,还有,后来她看着手下那位只有高中文凭的养眼年轻馆员,脸上没一丝笑。这表情让我很担心。

等我回到了别墅,满腹的心思就只放在我正在写的故事和里面的角色上了——那里的一袋袋白骨正逐步添上血肉。

迈克·努南,麦克斯韦尔·德沃尔和罗杰特·惠特莫尔,三人在礼拜五晚上演出了一场惨不忍睹的小小闹剧。但在那之前,还有两件事值得我写上一笔。

第一件事是礼拜四晚上,约翰·斯托罗打电话来。我正坐在电视机前面,眼前是棒球赛的无声转播(大部分电视遥控器都会有“静音”键,算得上是二十世纪最好的发明),但心里想的是莎拉·蒂德韦尔、桑尼·蒂德韦尔,还有桑尼·蒂德韦尔的小男孩。我想到了轶闻村,这名字只要是爬格子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但在我心里深处,我想的是我的妻子,我带着身孕死去的亡妻。

“你在找什么?”

我正在专心地读那两本地方志,玛蒂的声音吓得我差点跳了起来。我转头看她,不由露出了微笑。我有两个发现:一是她那一天身上有怡人的淡香;二是林迪·布里格斯在大柜台那边正看着我们,先前挂在脸上的那抹热忱欢迎的笑已经不见。

“在查我住的那地方以前的资料,”我说,“过去的事。我被女管家说得很有兴趣。”接着我再压低声音,“老师在看我们,别回头。”

玛蒂的表情变得有一点惊慌——嗯,我想是有一点担心吧。后来,我也知道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她马上压低一点声音,但至少还传得到大柜台那边,问我是不是要帮我把书归架。我把两本书都交给了她,她拿起那两本书时,再用低得像坏人传密语的声音说:“上礼拜五陪你出庭的律师替约翰找了一个私家侦探。他说他好像找到了很有用的东西,跟那个诉讼监护人有关的东西。”

我跟她一起走向“缅因州史料”的架子,一边希望不会给她惹麻烦,一边问她知不知道那很有用的东西是什么。她摇摇头,回我一抹图书馆员的职业化微笑,我就顺势离开了。

“可能还是爱德华·奥斯廷写的吧。他在五十年代中期以前,每年夏天都到我们这里来避暑,退休后就定居下来了。一九六五还是一九六六年的时候,他写了《旧怨湖纪事》。自己出钱出版,因为找不到商业出版社愿意帮他出书,连这一区的小出版社也不肯。”她叹了一口气,“镇上的人是会买,但加起来也没多少本,对不对?”

“我想也是。”我说。

“他那人写作的功夫不怎么样,拍照的功夫也不怎么样——他拍的那些小小的黑白快照,看得我眼睛都痛。不过,他倒是记下了一些挺好的故事。像米马克印第安人被赶跑的事、温恩将军的表演马、一八八〇年代的龙卷风、一九三〇年代的几场大火……”

“他写过莎拉和红顶小子的事吗?”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终于想知道你住的地方的历史了,是吧?听你问,真高兴。他是找到了一张他们的老照片,就收在书里。他认为那张照片是一九〇〇年在弗赖堡展览会上拍的。爱德华以前还常说若听得到他们那群人录的唱片,要他花大钱也愿意。”

我开车回别墅时,试着回想刚才读过的东西,但想起来的不多。奥斯廷那人写作手法很烂,拍照技术很烂,虽然讲的事都挺有趣的,但感觉很单薄。他是提过莎拉和红顶小子没错,但把他们说成是“迪克西兰八人爵士乐队”,这连我都知道讲错了。红顶小子是有可能演奏过迪克西兰爵士乐,但他们还是以蓝调(礼拜五和礼拜六)和福音(礼拜天早上)音乐为主。在TR的活动史略中,奥斯廷写了两页的红顶小子,但是光这两页,就看得出来他根本没看过其他有关莎拉歌曲的报道。

他倒是证实了确实有一个小孩因为误踏捕兽夹而死于败血症,跟布伦达·梅泽夫说的差不多……但怎么不会差不多?说不定奥斯廷就是从梅泽夫太太的父亲或祖父那里听来的呢。他也说那孩子是桑尼·蒂德韦尔唯一的孩子;这个弹吉他的桑尼,真名叫雷金纳德。蒂德韦尔那帮人可能是从新奥尔良的红灯区——就是新奥尔良传说娼寮、夜总会林立的那几条街,十九、二十世纪之交叫做“轶闻村”——朝北流浪到这一带来的。

莎拉和红顶小子的事,在城堡郡的正式郡史里面就没看到了。至于肯尼·奥斯特淹死的小弟弟,则是两本书里都没看到。玛蒂跑来跟我讲话时,我突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桑尼·蒂德韦尔和莎拉·蒂德韦尔两人说不定是夫妻,那个小男孩(奥斯廷没说他的名字)则是他们的儿子。我找到了林迪说的那张照片,仔细看了一下。照片里至少有十二个黑人,站得直直的,像是在牛展里。背景里有一具老派的重力式摩天轮。很可能就是在弗赖堡展览会里拍的,虽然照片很老,褪色褪得很严重,但还是有一股简单、纯粹的动人力量,奥斯廷所有的照片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力量。你在西部或经济大萧条时代的黑帮人物照片里,才看得到这种怪诞的真实感——严肃的脸孔架在紧紧的领带和领口上面,眼睛虽然压在老古董的帽檐下面,但精神未失。

莎拉站在前排的正中央,身上穿的是一条黑色连身裙,还挂着她的吉他。在这张照片里面,她脸上并没有笑,眼睛里却有一丝笑意。我觉得她那双眼睛很像有些画作里的人像,不管你走到哪里,他们的眼神始终都紧跟着你转。我端详着这张照片,想起了她在我梦里像是带着怨气的声音:你要知道什么呢,甜心?我想知道她的事,知道他们那帮人的事——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不唱歌、跳舞的时候,彼此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离开?又去了哪里?

她的两只手在照片里都拍得相当清楚,一只搭在吉他的弦上,一只搭在指板上面。她在一九〇〇年十月的一场礼拜五市集上,就在这指板上面按出了G和弦。她的手指修长,艺术家的手,没有戴戒指。当然,这不一定代表她和桑尼·蒂德韦尔没有婚姻关系,就算他们两个真的没有婚约,那个卡在捕兽夹里的小男孩也可能是他们畸恋所生的孩子。那一抹魅影幽魂般的笑意也出现在桑尼·蒂德韦尔的眼睛里,他们两人长得也真的很像。这时,我心头又闪过一个念头:他们两个搞不好是兄妹,而不是夫妻。

“我也是,但他们没录过唱片。”这时,希腊诗人乔治·塞弗里斯写过的一首俳句忽然掠过我的心头:这是我们故友的声音/还是留声机?“奥斯廷先生后来怎样了?我不记得有这个人。”

“他在你和乔买下你们湖边别墅的前一两年就死了,”她说,“癌症。”

“你说地方志有两本是吧?”

“另一本你可能已经知道了——《城堡郡暨城堡岩的历史》。替城堡郡开埠百年纪念写的,味如嚼蜡。爱德华·奥斯廷的书虽然写得也不好,但不至于太枯燥,这是该给他的肯定。这两本你在那边都找得到。”她手一指,指向一个书架,上面挂着标示牌,写着“缅因州史料”,“这些是不可以外借的。”但她的眼睛马上一亮,“你若看了喜欢,也可以喂硬币给我们的复印机,我们会很感谢的。”

玛蒂那时正坐在远处的角落里,身边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头上反戴着一顶棒球帽;她正在教他怎么用微缩资料阅读机。她抬头看我一眼,笑了一下,张嘴用唇语跟我说接得好。我想是指那天我在沃林顿接的那一球吧。我微微耸了个肩作为回应,就朝“缅因州史料”的架子走过去。她说得没错——管它是不是运气好,那一球还真的是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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