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啊,有的时候她只要这一样。”玛蒂说时脸颊的红晕更深了,“不好意思,我去用一下化妆间。”她把飞盘扔给我,朝拖车冲去。
音响放的是唐·亨利的老歌,吉他的即兴重复段把人撩拨得受不了。
“唉呀呀,我喜欢的歌!”玛蒂大喊一声。飞盘朝她飞去,她伸手接住,往下一扔,人就踩在飞盘上面,当它是打在夜店舞台上的一个火热红点。她的身躯开始扭动,两手先是搭在颈背,后来下移到臀部,最后垂在后背。舞动时脚尖踩在飞盘上面始终没移动过,跳得跟歌词里说的一样——像海里的浪。
“官方在地方的迪斯科舞厅男厕里装了窃听器,
但她一心一意只要跳舞,跳舞……
不让男生去卖他们偷来的武器,
我一直都还好,直到她开始跳起舞来。我不知道你们觉得怎样,但这对我很重要。我在她起舞之前,一直都很好。在那之后,我的魂就不见了。
我们把飞盘拿到拖车后面去玩,一来是不想因为又吵又闹触怒了要去参加葬礼的乡民,但主要还是因为玛蒂的后院很适合玩飞盘——地很平,草也不高。玛蒂在漏接了两次后,就踢掉她的派对鞋,光着脚冲进拖车里面,再出来时,脚上已经换上了运动鞋。换鞋后,她的身手就好多了。
我们扔飞盘,喝啤酒,笑笑骂骂,乐疯了。凯接的功夫不行,但以三岁的小孩子来看,她的臂力还真不错,玩得也很尽兴。罗米把手提音响放在后门的门阶上,隆隆唱着八十年代晚期到九十年代初期的流行歌曲:U2、惊惧之泪、舞韵、拥挤的房子、一群海鸥、啊哈、手镯、玛丽莎·伊瑟莉姬、休·路易斯与新闻。每一首歌,每一个即兴重复乐段,我好像都很熟。
我们在正午的艳阳下跳上跳下、汗流浃背。眼睛里是玛蒂修长、微褐的美腿在飞跃,耳朵里是凯拉一阵阵嘹亮的笑声。罗米·比索内特有一次还跌得翻了一个大筋斗,口袋里的零钱全洒了,害约翰笑得站不住,跌坐在地上,连眼泪也流了下来。凯跑过去,猛地向他一无防备的大腿扑上去。约翰马上止住笑,“唉哟!”喊了一声,朝我看的眼睛晶亮但写着很痛,看来准是他乌青的蛋蛋想钻回他的肚子里面。
“凯拉·德沃尔!”玛蒂大喊一声,朝约翰看过去,很担心。
她一心一意只要跳舞,她一心一意只要跳舞。”
女人跳起舞来无不性感撩人——撩人得不得了——但我的反应不是针对这。我要应付的情欲,其实又不仅止于情欲,是我没办法应付的。像有一股力量在把我的气整个吸光,弄得我只能任她摆布。在那一刻,她是我生平仅见的绝美。她不是一个身穿短裤和中空短衫、踩在飞盘上面跳舞的漂亮少妇,而是维纳斯再世。她是我过去四年丢掉的一切的化身,这四年来我一直浑浑噩噩得连自己丢掉了一切还不自知。就算我现在还紧抓着一丝防备不放,也在这瞬息之间被她瓦解。年龄的差距不再重要。就算我那样子活像嘴巴闭起来舌头都还缩不回去,又有何妨;就算我会因此失去尊严、自负、自我,又有何妨。四年孤魂野鬼的日子,让我知道还有比这更难堪的。
她站在那里有多久呢?我是说跳舞,我不知道。可能没多久吧,可能连一分钟也没有,她就发觉我们都在盯着她看,一个个看得神魂颠倒——因为,我看到的,其他人也多少都看到了;我感觉到的,其他人也多少都感觉到了。在那一分钟里,不管它有多长吧,我想我们几个大男人应该没吸进多少氧气。
她从飞盘上下来,带着笑,脸颊冒起一片绯红,有些困惑但并不难堪。“不好意思,”她说,“我只是……我好喜欢这首歌。”
“她一心一意只想跳舞。”罗米说。
“我紧抱自瞎的四分会!”凯说得好得意。
约翰勉强朝她挤出笑,踉踉跄跄地想站起来。“是啊,”他说,“但他被你压扁了,裁判罚退十五码。”
“你还好吗?老弟?”乔治问他,虽然是关心的口气,但嘴角忍不住笑。
“没事,”约翰说,伸手把飞盘扔了出来,飞盘软软地晃过院子,“来吧,丢!看家本领要拿出来啊。”
远方的雷声变大了,但层叠的乌云依旧遥遥堆在西边。我们头顶上的天空仍是潮潮的蓝,澄净无邪。鸟儿依然高唱,蟋蟀也在草地里低鸣。烤肉架已经热气蒸腾,氤氲缥缈,没多久,就可以把约翰从纽约带来的牛排放上去。飞盘依然在空中回旋,一抹鲜红映着碧草、绿树的青翠和苍穹的蔚蓝。我还是情欲高涨,但一切静止如常——全世界的男人都会情欲高涨,而且绝大多数男人也都正情欲高涨,但就算是这样,冰帽也没化掉。只是,她一舞动起来,一切就随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