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也好,”乔治说,“有一点难看,但你能做的可能就是这样了,依……依……”
他没像富特曼那样一头栽倒——像控制得很好的慢动作,甚至还很优雅——但还是倒下去了。我拿起那把左轮手枪,看了看,用力扔进马路对面的树林子里。在这节骨眼儿上,拿一把枪在身边没啥好处,只会害我更麻烦。
另有两个人也从教堂离开了。一辆车,里面坐满身穿黑衣、头戴黑纱的妇女,也离开了。我得快一点才行。我解开乔治的长裤,替他脱下来。子弹在他的大腿扯出一块口子,但伤口看起来像是已经结痂。约翰的上臂就不一样了,还在喷血,血量吓人。我解下他的腰带,缠住他的手臂,用力缠得很紧。接着,我拍一下他的脸颊。他睁开眼睛瞪着我看,眼神涣散,认不出来我。
“张开嘴,约翰!”他呆呆看着我。我低下头朝他靠过去,几乎是鼻尖对鼻尖,对着他大喊:“张开嘴!现在!”他乖乖听话,像小孩子听到护士要他说“啊——”我把皮带的尾端塞进他嘴里:“咬紧!”他合上嘴。“咬住别放,”我说,“昏过去也绝不能放。”
“迈克!”乔治大喊,口气惊慌,“你快点啊!”
“再一下,”我喊回去,“再一下就好,乔治!”
玛蒂和其他几个人已经把野餐用的东西堆在水槽边了,但我可以打赌,我冲去抓凯拉的时候,抽屉上面的富美家料理台绝对是干净的,没有东西的。但现在不是。黄色的糖罐已经打翻,洒出来的糖上面写了这几个字:
快走
“不行。”我咕哝一声,再去翻还没翻的抽屉。没胶带,没绳子,连烂手铐也没有。杂物齐全的厨房里面大部分都找得到至少三四副的啊!接着我灵机一动,去翻水槽下面的柜子。等我出去时,乔治已经晃得站不住,富特曼正盯着他伺机而动,随时要扑上去。
这样搞不好更惨。
第一张抽屉是银器。第二张是三明治袋、垃圾袋和扎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杂货店折扣券。第三张里面是隔热手套、隔热垫——
“迈克,玛蒂在哪里?”
我倏地转身,活像在配制毒品时被人活逮。凯拉站在走廊尾端的起居室,头发散在睡得红红的两颊旁边,发圈像手镯一样挂在一只手腕上面。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惶。应该不是枪声惊醒她的,说不定连她妈妈的尖叫也没惊醒她。是我惊醒她的。我脑子里在想的事惊醒她的。
那时,我发觉自己想快一点把脑子里的影像盖掉,但太迟了。她先前就曾经看透我在想德沃尔的事,还告诉我别想不好的事。现在,她在我还没来得及把她挡在我脑子外面时,就看透了她妈妈的事。
“你找到胶带了吗?”乔治·肯尼迪问我。
“没胶带,有更好的。”我说,“你老实说,富特曼,是谁付钱要你来的?德沃尔还是惠特莫尔?还是你不知道?”
“滚!”他骂一句。
我的右手一直放在背后。我用左手指向下面的洼地,挤出惊讶的表情:“奥斯古德在那里干吗?叫他走开!”
富特曼转头朝那边看过去——这是本能反应——我右手一伸,用我在玛蒂水槽下面工具箱里找到的榔头,猛朝他的后脑捶下去。捶下去的声音好恐怖;他后脑的头发掀起来,喷出的鲜血好恐怖;但以他脑壳破掉的感觉最最恐怖——像海绵一样扁下去,液体喷到榔头的把手,再粘到我的指甲缝里。他像个沙袋般一头栽下,我把手上的榔头往旁边一扔,倒抽一口气。
她张着嘴,瞪着一双大眼睛,像手被老虎钳夹住一般发出尖叫,跑向门口。
“不要,凯拉,不要!”我一个箭步冲过厨房,差一点就跌在罗米身上(他看我的神情略有一点痴呆,看来神志不是很清楚),及时抓住她。我抓住她的时候,也同时看到巴迪·杰利森正从怀恩堂的边门出去,两个先前和他在教堂外面抽烟的人跟着他一起走。现在我知道比尔为什么紧抓着伊薇特的手不放了,也感谢他紧抓着伊薇特的手不放——感谢他们两个。不知是什么在逼他跟巴迪他们几个一起去……但他不肯。
凯拉在我怀里挣扎,扭着身体硬是要朝门口冲,大口喘气,再次开始尖叫:“我要去!要妈妈!我要去!要妈妈!我要去——”
我轻声唤她,用的是我知道她一定听得到的声音,用的是只有她才听得到的声音。她在我怀里慢慢放松下来,转向我,两只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泪光盈盈。她盯着我再看了一会儿,就好像懂了,她不可以出去。我放下她,她在原地站了一下子,才朝后退,一直退到屁股抵在洗碗机上,然后顺着洗碗机的门往下滑,坐到了地上。之后,她开始低声呜咽——我从没听过那么凄惨、哀伤的哭声。她心里都清楚,你知道吧。我不把事情让她看清楚是没办法要她留在拖车里面的,我不把……由于我们两个都在神游的地带,所以我有办法这样。
巴迪载着他那两个朋友,开着他的小货车朝这里来了。货车的侧面漆着:邦姆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