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卡什瓦克
路面上有人以鲜绿色油漆横写着大字:<b>KASHWAK=NO—FO</b>。校车以时速三十英里稳定地压过大字,手机人仍持续飘过校车左边,以庄严而妖惑的方式前进。
克莱心想:我那天做的不是梦。他看着卡在马路两旁草丛里的垃圾,满眼是啤酒罐与汽水罐。校车轮胎压过一袋袋没吃完的薯片、饼干,压得嘎嘎响。正常人排成两行站在这里吃零食、喝饮料,脑袋里有痒痒的奇怪感觉,也感受到无形的推手在推着他们的背。他们轮流打电话给脉冲事件受难的亲属,站在这里听着褴褛人说:“左边、右边排两行,没错,请继续往前走,我们希望在入夜下班前尽量处理更多人。”
前方路旁的树木逐渐稀少,像是农场主人辛苦砍伐用来放牧牛羊的绿地,如今却被行人踩成烂泥,仿佛像这里举办过摇滚演唱会似的。其中一个帐篷被吹掉了,另一个卡在树上随风拍打着,在向晚的阴沉天色里犹如一条褐色的长舌。
“因为他们能心电感应。”汤姆说。
“对。”乔丹同意。他面露迷惘。
“为什么拉丁文让你起鸡皮疙瘩?”克莱看着照后镜里的老丹。
“汤姆说,拉丁文是正义审判使用的语言,我不是反对,不过我总觉得复仇的含意比较大。”他倾身靠向前去,眼镜后面的眼珠疲惫而迷惑。“因为抛开拉丁文不谈,他们其实没有思考能力。这一点我敢保证。至少还没有发展出思考能力。他们不靠理性思考来行事,比较接近蜜蜂暴怒之下进行群体攻击的行为。”
“法官大人,我抗议,辩方的臆测纯属弗洛伊德式的臆想!”汤姆说得相当开心。
“别以为我爱说笑,”老丹说,“是开玩笑就好了。我以前去就医时读了一本新闻杂志,上面有一篇报道。我那天在等着医生戴上手套,进行令人作呕的检查——”
“拜托,”丹妮丝说,“日子已经够难熬了,那一部分可以省略。报道里面写了什么?”
“报道说,九一一事件之后,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向国会申请了一大笔钱,详细数字我记不清楚了,不过至少有几千万美金,用意是在全国的手机基地台安装长效型的紧急发电机,以防恐怖分子串连攻击时不会影响到正常通讯。”老丹停了几秒,“看来是发挥作用了。”
“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帮了倒忙,”汤姆说,“我哭笑不得。”
“换成别的时候,我会建议大家写信给国会议员,不过国会议员现在大概都疯了。”丹妮丝说。
“也许是弗洛伊德,也许是洛伦兹的说法,”老丹说,“请暂时先别封杀我。他们这样的个体,充满愤怒的个体,如果搞不清楚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复仇,你们还会惊讶吗?”
“有差别吗?”汤姆问。
“对我们来说可能有差别。”老丹说,“我教过一个长期课程,探讨的是美国的民间保安意识,所以我有资格告诉各位,复仇心的杀伤力通常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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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对话结束未久,他们来到了一个克莱眼熟的地方。克莱看了忐忑不安,因为他从没到过缅因州的这个部分,只有在梦见集体感化站时造访过。
“早在脉冲事件之前就疯了吧。”汤姆说,但他说得心不在焉。他望着窗外,揉着脖子后面。“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他说,“你们知道吗?其实倒也说得过去。可恶的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
老丹说:“我更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我们押回去?”
“而且还逼我们别效法雷的下策,”丹妮丝说,“这一点别忘记。”她停顿了一下之后说:“我才不会,自杀是罪过,要杀要剐尽管来,我非带我的小贝比上天堂不可。我相信自杀的人只能下地狱。”
“最让我起鸡皮疙瘩的是他们用的拉丁文。”老丹说,“乔丹,手机人有没有可能拿旧的东西,例如说脉冲事件以前的东西,拿来加进新程序里面?如果这样做合乎……嗯,怎么说呢……合乎他们的长期目标?”
“大概可以吧,”乔丹说,“我不太知道,因为我们不晓得他们在脉冲程序里写了什么样的指令。他们写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普通的计算机程序。他们写的是自生型、有机的东西,好像本身就会学习一样。我猜这种程序的确会学习。教头听见的话会说:‘此言适合其定义。’只不过他们可以齐心学习,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