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九)
他照我说的做,而我也立刻恍然大悟:为什么我会觉得似曾相识?为何竟有归家般的错觉?并非因为它和瑞芭以及她的新伙伴一样都是碎布娃娃,它们只是在这一点上雷同罢了。不是的。而是因为我曾见过她,在伊丽莎白的很多张画中见过她。一开始,我还以为画的是南·梅尔达。我想错了,但——
“那你又得等一会儿了——这是卧室里的电话。”
“这是南·梅尔达给她的。”我说。
“打开那盏灯。告诉我看到什么。”
她从盒子里冒出来,活像一具从墓穴里掘出的尸首,目睹此景,一阵骇人而绝望的恐怖如电流般刺穿我的身躯,始于心脏并四向散射,每一块肌肉都仿佛先被撬动,继而彻底瓦解溃散。
“好吧。谢谢你,爹地。你仍然是我的大英雄。我爱你。”
“埃德加?”怀尔曼一眼就看出来了,“没事吧?”
“这事我会管的,宝贝。改天再细说。”
我无法自已,却仍要勉强支撑。最关键的是,那东西没有牙齿却咧嘴而笑。就像马夫雕像的帽子一样,那个笑容是红色的。也恰如马夫雕像的帽子一样让我深信,只要长久凝视,它就能将我逼疯。那个笑容好像在力证一点:在我的新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是我躺在某家医院的重症病房里的一场胡梦,纵有无数器械插绕在我残缺扭曲的身躯上,也不过是让我苟延残喘……或许这也不错,甚至是最好的可能,因为那就意味着伊瑟不会惨遭毒手。
“打开,”我说。现在我有八九成的把握:那不是珀尔塞。一时间颇为失望,却又如释重负。“你找到的,那就由你打开。”
我身子一软,迈过怀尔曼,双手抱头俯在了流理台上。“看我这汗流得,像头猪。”
“是画。”怀尔曼说,“肯定是画。”
9
和我想的一样。但偏偏不是。杰克从锈钝的心形铁盒里掏出来的竟是莉比的娃娃,而我看到诺问竟有种归家般的感觉。
“爹地,你别的画呢?都像这张一样吗?”
“埃德加?”杰克上前一步,手里的娃娃离我更近,仿佛也在表达关切。“你不会晕倒吧,嗯?”
“好的。”我说。
“不,”我答,“让我看看。”当他要把娃娃塞给我时,我赶忙拒绝,“我不想碰她。你把她举高点就行。”
这次等的时间比较短。她回来说,“灰。”
没这么好。
噢噢噢,她的黑眼睛和猩红色的笑唇好像在说话,哎哟哟,我一直躺在里面呢,你个死男人。
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而我俩谁也不知情。我们从来都不知会发生什么,对吗?至少,我们在道别时互表了心意。我收到了她的爱。一句话而已,却意味深长。有些人的最后一次交谈就没这么好。后来的很多个不眠之夜里,我一直如此劝慰自己。
4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