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九)
“当然,”我说,“时间和——”
“所以我去屋里躺躺,”她说,没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孩提时代的用语,“就是那会儿,我梦到那女人说的都是真事,而你在梦里真的死了,爹地。”
“你什么都未画吗?”诺问瞪着又圆又黑的眼睛盯着我发问。真的是用鞋扣做的,我几乎能百分百确认了。
回到公寓后,她做了点燕麦粥,心想,吃点清淡的东西或许能让胃舒服点,但看到粥又会犯起剧烈的恶心——每一次搅动,她都似乎能看到里面有东西。骷髅头。惨叫的孩子的脸孔。接着,是一个女人的脸。她脸上的眼睛多得数不清,伊瑟说,就是在粥碗里的女人说她父亲死了,还说她母亲尚不知情,但等她知道了准会高兴得开派对。
怀尔曼紧紧攥住我的手。那手冰凉。
“在那儿,我能看到它……看着……但后来,等我回家时……嗯……”
“小伙子们,你们好呀,”诺问说话了,尽管杰克的喉结有所起伏,但说到“们”时嘴唇却几乎动也不动。
“我记得。”其实,我从没去过她在普罗维登斯的公寓。
“嘿!这次怎么样?”
他甩了甩头,搅动了身边的浮尘。“等一下。”他说,“太烂了。”
“那幅画怎么了?你回家后,出什么事了?”
“你有的是时间。”我说。我认为自己的语调还算冷静,可心跳分明比先前更激烈了。内心深处,我还在为杰克担忧。如果这样做有用,或许对他也就更危险。
“爹地!”她好像大吃了一惊,但也彻底醒过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空闲的那只手在喉头揉了揉。他就像个男高音要引吭高歌。我想,或许更像一只小鸟。蜂鸟福音演唱团。接着,他开口了,“小伙子,你们好。”音色自然多了,但——
“这是又一件荒唐事。”她说。我留神地听,发现她在努力把话说得顺畅些,醉汉被交警拦下时也会这样装清醒。“我本想把它拿去裱框,但之前忙得没空去弄,所以我用一枚图钉把它钉在大屋的墙上。你知道的,那间厨房兼起居室。我在那儿给你倒过茶。”
“很好。”怀尔曼答,我不知道他竟然可以如此冷静地应答,“再说几句就更好了。”
“伊瑟,我给你的画还在吗?画着小女孩和很多网球的?我命名为《游戏结束》。”
“干这活,我能多拿奖金,是不是,老板?”
我想问她,她妈妈是什么时候给她电话的,但我怀疑她是否还记得那通电话,反正也无所谓了。但是,我的上帝啊,难道帕姆没感觉到异常吗,只是乏累?难道我在上一通电话里还没跟她说明白吗?她聋了吗?当然不会只有我听得出伊瑟语调里有恍然失神之态,这所谓的“乏累”。不过,也可能帕姆打电话时她的状态还没现在这么糟糕。珀尔塞很强大,但这不意味着她施展法术不需要时间。尤其,隔着千山万水。
“伊瑟!醒醒!你他妈的给我醒过来!”
“不对,”他说,“太屎了。听起来像个金发妞儿,麦·威斯特之类的。再等一下。”
“没睡着……”但她的声音却越来越轻弱。
他又揉了揉喉头,并仰头望着洒下的明亮日光,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另一只手——捏着娃娃的那只手——正在挪动。诺问先朝我看,又瞄了瞄怀尔曼,最后又定定地看着我。鞋扣做的黑眼睛。扎成缎带式的黑头发像瀑布一样垂在巧克力曲奇般的脸旁。一张大嘴,张成O型。噢噢噢,你个死男人,假如真有唇舌,便会有这样一声嗔骂。
“你要睡着了?跟我说话时别睡着啊!甜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