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九)
“上帝啊,”杰克说,“太恐怖了。”
我才不会那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呢。“为什么没去过?”
“是啊。我想,那种遗忘是很简单的,但也就更恐怖。”
“事实上,没有。”怀尔曼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吊桥还敞着口呢——我在这儿就能看到西半桥冲着天。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没关系,朋友,”怀尔曼说,“那不是真的。倒是那个野餐篮需要有人提。太需要了。该你了,壮小伙。”
“我不记得了。”他呆板地答了一句,又说,“大概是之前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不想让我去。”
“光是看看那东西就能让我神经失常。”杰克说,“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吗,埃德加?”
“是的。”我说,“你提到儿时恐蛇症,是在她跟你说岛南毒蛇横行之前吗?还是之后?”
“当然。早年莉比的想象力可是非同寻常。”
“那是个该死的马夫!”怀尔曼说着,笑得更凶了,“黑奴马夫的雕像,搁在今天,那东西就是违法的。伊丽莎白的夜魔就是家里的马夫雕像!把原来的小雕像放大了三倍、甚至四倍!”
“可不。”我应了一声,依然埋头作画。
他还想说,可说不下去了。他弯下腰去,笑得那么凶,不得不双手撑着膝盖。我知道这是个笑话,但没法一起笑……不仅是因为我女儿刚刚死在罗德岛。怀尔曼笑成这样,是因为一开始他和杰克及我一样吓得魂不附体,说不定也和当年的莉比一样。可她为什么那么害怕呢?因为有人不经意间在她想象力过于发达的小脑瓜里灌输了错误的概念。我赌是南·梅尔达。大概她讲了一个睡前故事,为了安抚被伤症困扰的小女孩、甚至是失眠的小女孩。可惜,阴差阳错,睡前故事被误解了,还长出了尖牙齿。
“我觉得吊桥又卡住了。”杰克说。
蓝裤子先生和我们在路上看到的五只蛙也不太像。那些蛙都是伊丽莎白想象的,但没有恶意。可马夫雕像……或许最初是产生于小莉比被砸伤的头脑,但我总觉得,珀尔塞早在很久以前就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操控了它。如果有人胆敢走到伊丽莎白第一代祖屋的区域内,就轮到它上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闯入者吓跑。大概,还能直接把人送到最近的精神病院去。
“她还声称那里有蛇,”他说着,总算转过身来。“我有恐蛇症。很小的时候,我参加露营团,有天早上醒来,发现和我共享一条睡袋的是条小奶蛇。它当真往我的汗衫下钻。喷了我一身毒液。我以为自己他妈的中毒了。这下你满意了?”
“那后来呢?”
有点意思,但怀尔曼仍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我又问了一遍。
“她忘了怎样用它了。”
“伊斯特雷克小姐反对。”他答,依然没从窗前转过身。“她说过,那儿的环境很恶劣。地下水、植物群落,包括空气都很恶劣。她说,二战期间,空军基地在岛南进行了空气测试,并毒化了岛的南部土壤,这大概就是大部分区域的植物异常茂盛的原因。她还说,那儿的毒橡可能是全美国最厉害的——比青霉素发明之前的梅毒还厉害,这是她的原话。如果你接近那些植物,其后很多年都难以摆脱后遗症。这会儿看起来病好了,过阵子又复发了。那东西到处都是。她是这么说的。”
“相信我吧。”我说,开始画他的素描。画得很快,抑制住描绘细节的冲动……打心眼里说,我真的很想画。就在我画第一幅肖像时,从吊桥对岸传来了第一声汽车喇叭,听起来怒火冲天。
果然,这里还有些秘密可以挖掘,或许。
“我?”杰克看起来吓了一跳,“我可没有什么恐蛇症。而且我也知道毒橡和毒漆藤是什么。我做过童子军。”
杰克紧张地瞅着那条小径——近看之下还挺宽,确实足够一辆手推车、甚至卡车通行,路是下坡的,看不到尽头。“它还会回来吗?”
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我想,嘴上却说:“我更担心杰克。毕竟,安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