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九)
走廊上覆盖着厚厚一层寄生藤,密密的须叶悬垂下来,遮蔽了天光,但等我们的视力习惯了深重的暗影,却看到两扇门把上缠着一条又粗又锈的锁链。挂锁——不止一把,而是两把大锁——垂在锁链下面。链子从两边门柱上的挂钩中穿出来。
因为必须得有。我应该这么说,但就在这时,正午的钟鸣响起。岛路以北五百米开外,连通杜马岛和凯西岛的吊桥正在慢慢升起,那就是我们和外界唯一的北部通路。我在心中开始倒计时,默数二十——像孩提时那样数一个数字再念一遍“密西西比”。接着,我把画中最大的那枚齿轮用橡皮擦去。边擦边体会到一种奇妙的感受,仿佛正着手制作某样精细的珍品,是的,消失的右臂感觉到了,而眉宇之间也有同感。
怀尔曼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你看,”他说,“杰克和我可以把那些挂钩扳掉。它们插在那儿可有些日子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更多画?”
“是真的。”我说。
“我需要把你们俩画下来。”我说。
“你怎么知道的?”
他瞥一眼时钟,又看着我,“朋友,我还以为你赶时间呢。考虑到昨晚我们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我知道我是要赶时间的。还有什么事?”
我可以指给他看,苍鹭投下了身影,但据我刚才观察,马夫雕像也有影子;可刚才一时讶异,竟没去留意影子的事。“我就是知道。走吧,我们进屋去。不用敲门。这不是友好拜访。”
杰克弯下腰,提起篮子,又瞧了瞧怀尔曼,“里面装了什么?金条吗?”
我知道他八成是没去过。但当我把画着吊桥的那页翻过去时,我看了看怀尔曼。登时发现,尽管此刻我没有心情追问,却仍有些事情我真的需要了解。“你呢?到南面的第一代苍鹭栖屋张望过吗?”
怀尔曼抓过食物包,安然一笑,“我装了一点存货。”
“呃,没有。”
我们继续沿着被疯长的植物吞没的车道往里走,并留神四顾,以防马夫雕像再次惊现。它没有再出现。走上门廊最高一级台阶后,杰克把野餐篮放在地上,长舒一口气。不料,从我们身后传来羽翼振动的声响。
“还不成。”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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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怀尔曼问。
“呃,这儿有个问题。”杰克说。
“好了。”我说。
“你去过岛南吗,杰克?”
我们转身,看到一只苍鹭落在车道上。很可能就是杀手宫的那只鸟,它曾立在网球场边,向我投来犀利的凝视。显然,此刻目光依然:蓝色锐目里看不到一丝怜悯。
“我很乐意让你画一幅我的肖像,埃德加,”杰克说,“也肯定我老妈会乐翻天的——但我觉得怀尔曼说得对。我们真的得走了。”
“那是真的吗?”怀尔曼问,“你觉得呢,埃德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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