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十)
“她只能做到这一步。”我指了指将我们和岛北部隔断的险恶丛林,那本来不可能存在的——起码得有一个团队的园艺师加班加点才能维持植物生长。“那片丛林,在一九二七年时还不存在,但伊丽莎白在这里,而且,她的天赋正值巅峰。我不认为有谁能成功地利用那条路离岛。从这儿到吊桥之间,珀尔塞究竟让伊丽莎白画出了多少东西,只有上帝才知道。”
有人在黑暗中高喊。听来像是让他别再叫了。接着传来一记响亮的掴掌声,黑暗被深红色徐徐照亮,先是一侧,再是另一侧。如一股血流冲入清水,红色翻涌而来,将黑色推翻。
怀尔曼举目望向天边,夕阳的下缘就快和海平线贴上。海面上的光带终于泛成了暗金色。“快点看完吧,朋友,越快越好。我们该干吗就干吗,然后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突然间,她引领我如临其境的场面又重现了:地狱之旅。通往黑影滩的小路被阿德里安娜·伊斯特雷克称为“酒鬼大道”(这让她父亲暴跳如雷)。还有那片海滩,发生在那里的恐怖事件。泳池。蓄水池。
“反正我也没更多事情可以讲了。”我说着,在一叠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的画里翻找。“真正的女主角是南·梅尔达,可我们甚至不知道她姓什么。”
头撞在什么东西上,我这才睁开眼睛。杰克·坎托里跪在我的左侧,脸色紧张而惊恐。在我面前的,则是怀尔曼,他站着,弯腰向我俯着身,把我像杯鸡尾酒一样晃来晃去。布娃娃脸面冲下倒在我的腿上。我憎恶地咕哝一声,反手一拨将她赶跑——噢,你个死男人,如假包换。诺问落在那堆黄蜂干尸里,发出沙沙脆响。
我把一张没画完的画给他们看:南·梅尔达,扎着标志性的头巾,眉头和脸颊上寥寥涂了几笔颜色,她正在前门廊里和一个年轻女子说话。诺问搁在旁边的桌上,所谓的桌子不过是六笔、顶多八笔细线勾出的椭圆形。
“苔丝和洛洛。是的。”
“百事。咖啡因。”那不是唯一的理由,但管用。
“她们……在干什么?蛊惑他下海?就像古希腊神话里的塞壬?”
“你肯定吗,朋友?水大概——”
“是的。”
晃得更厉害了。力道更大了。“朋友!你听得见吗?”
“瞧这儿,爱莫瑞消失后,她正在对阿德里安娜胡诌,说他突然被召回了亚特兰大,还是说他去坦帕买新婚惊喜大礼?我不知道。反正,她要让阿黛留在大屋里,顶多在周边走走。”
“老板?嘿,头儿!”有人在摇晃我,那就是说,我还有一具身躯。大概是好事吧。杰克在摇晃我。杰克,姓什么来着?我可以想起来,但必须从别的线索入手。他的姓氏和天气预报频道里的谁很像——
“南·梅尔达在争取时间。”杰克说。
“你下手太狠了。”有人在说话。是杰克吗?
怀尔曼递给我一大瓶依云水。我摇了摇头,“要百事。”
“真有这种事啊。”杰克说着,仿佛终于明白了。
“是的。”我说。我的嗓子都喊哑了。我想要吃东西,但更想往火烧火燎的嗓子里灌点水。“渴死了——能帮我一下吗?”
“真的有,也真的发生了。”我点头称是,“绝不能怀疑她的强大。”
“他睁开眼了。”杰克说,“感谢上帝,埃德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