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0小说网
会员书架
首页 >其他小说 >杜马岛 > 如何作画(三)

如何作画(三)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

那就打个响指,心里的我说。

台桌的一头有一座官邸模型。有大柱子的那种气派豪宅。想想《飘》里面的塔拉庄园,你就能恍然大悟了。要是按伊丽莎白的口音,你就该是慌然大卧了吧。围绕着这座豪宅,摆放了十来个小人,站成一个圈,姿态颇为隆重,好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我得忘记这事儿。”我说着,把血管怦怦直跳的额头抵在玻璃上。在我身后,火红夕阳在墨西哥湾里燃亮。“我真的需要忘记。”

那天晚上我没在小粉红赏夕照。我把拐杖靠在屋角,一瘸一拐地走下沙滩,径直走向海水,直到膝头被浸没。水很冷,飓风季节已过去几个月,海的热量也渐渐退去,但我几乎没注意到那究竟有多冷。现在,水波中跃动的光带已成了酷烈的橘色,那便是我盯着看的对象。

廊厅两旁列满了植株盆景,长条玻璃天顶投下充沛的日光。走到尽头,怀尔曼右转,我紧跟其后,走进一间阔气的凉亭。一整排窗展示出庭院一侧的繁盛花卉——我的女儿们或许能喊出其中一半花朵的名字,帕姆肯定全都叫得上来,而我只能认出紫菀、鸭跖草、接骨木和毛地黄。哦!还有杜鹃。有好多好多杜鹃花。艳丽花朵那边有一条蓝砖过道,看来是通往主庭园的,一只眼光锐利的苍鹭茕茕独立在过道上。它若有所思,又仿佛冷峻凶蛮,但我从没在陆地上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的苍鹭,酷似在思忖接下来该烧死哪个女巫的清教徒老神父,别的粗糙仿制品都没这种味道。

7

坐在屋子中央的,便是伊瑟和我试图开车探险杜马岛路的那天所见的老妇人。那天她坐在轮椅里,脚上套着大号的蓝色高帮运动鞋。今天,她站着,双手撑在助步器的扶手上,双脚赤裸——又大又苍白的一双脚。她身穿米色高腰家常裤,深棕丝绸宽松上衣有一对滑稽的宽垫肩,长袖垂到手背。这套行头只能让我想到凯瑟琳·赫本在那些老电影里的造型,经典回放影视频道有时会重播的:《亚当的肋骨》《时代女人》。只不过,我不记得凯瑟琳·赫本有这么老,即便她本人真的上了年纪也不至于这么老。

他妈的朋友,有他妈的福利。

一个浪头涌来,力道大到足以将我拍倒。顷刻间,海水淹过我的头顶,只能在水里呼吸。我挺起身,手忙脚乱。波浪撤回时,又想把我从沙地和贝壳间拖出去。我用那条好腿把自己往岸边拽,就连坏腿也在虚弱无力地踢水,总算没让自己随波逐流。或许在某些事情上我很困扰,但绝对不想自溺于墨西哥湾。对此决不含糊。头发湿湿地搭在眼前,我一边吐出混着海水的唾沫一边咳嗽,连爬带走地趟出海水,拖着我的右腿就像拖着一只浸饱水的行李箱。

“发球后上网,这是你评估画作的报酬吗?”

确实。如果我又想把她掐死,那只能怪罪于自己,不可能再是别人的罪过。别凑到锁眼前偷看,免得让你心烦意乱,我亲爱的老妈以前就这么说过。我偷看了,也心烦意乱了,故事讲完了。现在,那是她自己的生活,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是她的事。我的事则是放手,不要去管人家。问题是,我能不能做到。那比打个响指难多了;甚至比用不存在的那只手打响指都要难。

他笑了,“我有个底价,但不是打球。回头再告诉你。进来吧。”

“这就是偷窥,纯粹就是窥探私事,而我也付出了代价。”

这个房间里的主要陈设只是一张低矮的长桌,有点像我父亲家地窖里用来摆放电动火车的台子,只不过桌面不是有机玻璃的,而是覆着轻巧的木材,看起来像是竹子。桌上密密麻麻排布着房屋模型和陶瓷人偶:男人们、女人们、孩子们、粗鲁的野兽、动物园里的观赏动物,还有些举世闻名的神秘虚构人物。要论最后这种,我就看到一对儿黑脸小人儿,肯定不符合N-N-A-C-P的审定标准。

福利之友。

伊丽莎白·伊斯特雷克以可爱愉悦的表情看着怀尔曼,要能把这种甜蜜神色画下来准能让我得意一番……当然,我不能肯定有人会把我的画当回事儿。我也能负责任地说,我们从来不相信艺术作品中最简明的情感,哪怕在身边就能找到,每天都能。

我用右手打了个响指,也听到了声音——清脆短促的一声响。“好,干完了就完了!”我兴致高昂地对自己说。但当我再次闭上双眼,却又看到帕姆坐在床上——不知是谁的床上——只穿着内裤,胸罩的肩带搭在一条腿上,像条死蛇。

“怀尔曼!”她说,“我醒得很早,和我的小瓷人们玩得好开心啊!”她讲话带很重的南部口音,瓷人听来就像刺儿人。“瞧,合家欢!”

3

头顶上,有只苍鹭从渐沉渐黑的天空里滑翔而过,长颈悄无声息地划出抛物线。

怀尔曼让我走进后门,穿过昏暗的厨房——工作台像浮岛般庞大,还有一只巨大的威斯丁豪斯烤炉,然后走进静悄悄的大宅内。四壁深木闪亮——橡木、胡桃木、柚木、红木、柏木样样都有。没错,这是一座宫殿,老佛罗里达风格。我们走过一间书架林立的房间,角落里还有一组骑士盔甲阴沉沉地立着。图书室连通一个独立书房,墙上挂着很多画——全都不是寡然无趣的肖像油画,而是色彩明快的抽象作品,甚至还有两幅欧普艺术吸引人的视线。

“屁股注意,实验开始。”我说,任海水在我身边涌动。我不能靠残腿站稳,便伸出左臂以求平衡。“该死的屁股。”

我们走过廊厅时(踱步走的是怀尔曼,我是瘸行),照耀前方的灯光宛如白色的雨,我意识到,在这栋庄严堂皇的豪宅里,这个区域不过是条富丽的过道,将更古老、也相应更朴素的佛罗里达居室分隔开。那种风格甚至还有个专有名称:佛罗里达薄脆式,几乎从来不用石材,总是以全木建构(有时是木材废料)。

小说APP安卓版, 点击下载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