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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作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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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非常高兴它能让你满意。你知道,那是一栋艺术家之家。埃德加,你是艺术家吗?”

和《游戏结束》那幅画一样,我不记得《福利之友》的真正作画过程。我只知道,那是在一番暴力冲动中完成的,和夕阳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画面上主要是黑色和蓝色,瘀伤的颜色,画完后,我的左臂累到酸痛。手上溅满了颜料,手腕上也是。

她那双坦荡的蓝眼睛正看着我呢,我便答:“是的。”这样说更简单,回答更迅速,说不定也刚好是实话。“大概算是吧。”

我撑起身子,再次坐上椅子。臀部如有万般纠结,但那种疼痛似乎深埋在体内。我用左手抓起刚刚清洗过的画笔,夹在左耳上。再洗了一支,放进画架下的笔槽里。接着洗了第三支,也放在笔槽里。本想洗出第四支,但我决定不再耗时间了。饥饿感,那种高烧般的热浪又将我卷走了。就像我暴烈的怒火那样倏忽即至,又凶猛异常。如果此刻楼下的烟火探测器轰鸣而起,宣布房子着了火,我也不会去管的。我撕去一支崭新画笔上的塑料纸,蘸满黑色颜料,开始作画。

她放声大笑。香烟嗓很快就笑成了急剧的咳嗽。怀尔曼不得不抢前一步,稳住她。伊斯特雷克小姐既不在乎咳嗽,也不在乎谁在扶她。“我喜欢这个昵称!”咳嗽稍有停息,她便说道,“哦宝贝,我真喜欢!快来瞧瞧我的新教室是怎么安排的……怎么称呼你?我肯定听过你的名字,但可惜,我想不起来了,现在老这样,你是……?”

我看着他赤身裸体站在门道上,看着我妻子在床上,我记起他曾帮我从法伦湖里搬出来。也记得他说你不能就这么放弃豪宅呀。你怎么能在主场获利的决胜局里弃权呢?

“弗里曼特,”我说,“埃德加·弗里曼特。”

另一个男人靠在门口,脚踝交叉地站立着,那令他的两条大腿压叠起来,阴囊也就自然而然地前凸而露。他似乎要比窗前的男子年长十岁,但身材保持得更好。没有肚腩。没有救生圈。大腿肌修长紧实。双臂抱合在胸脯下,他正带着一丝微笑看着帕姆。我很熟稔这种微笑,因为汤姆·赖利当我的会计——也是朋友——已有三十五年了。要不是我们家有邀请父亲当伴郎的传统,我肯定会问汤姆愿不愿意。

我跟着他俩凑到桌边;她伸出手,我便握住。没什么肌肉,但和她的双脚一样,尺寸不小。她还没把见面礼仪忘光,尽量彬彬有礼地握手。同时,也用饶有兴趣的欢喜的眼神看着我。我喜欢她坦荡地承认记忆力出毛病了。不管有没有阿尔茨海默症,我精神上、口头上的毛病比她多得多,至少就目前所见而言。

“可不。”怀尔曼应声答道。

我试图劝自己相信,这幅画可能只是臆造之景,毕竟我的神智仍在努力自愈。但这种劝说只是徒劳。心中的两个自我对峙不下,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条理分明,我明白自己知悉了什么。帕姆在棕榈滩和马科斯上床,当他提出要更长久深入地交往时,她拒绝了他。帕姆也和我最老的老朋友、也是生意上的拍档有染,或许和他的性关系仍未结束。唯一缺失答案的问题就是:在这两人之中,是谁说服她在乳房上文了一朵玫瑰。

“还有学校呢!瞧,我把孩子们都放在教学楼的外头了!快过来看!”

我没用拐杖,跛足走到窗前。夕阳还有几个小时才会沉落,但阳光已然大幅西斜,由西向东地在海面上投下红影。我强迫自己直视那耀眼的光迹,几次三番抹去眼角的湿润。

“我会看的,但你知道,我可不喜欢你背着我偷偷爬起来。”他说。

画中还有两个男人,都是赤裸的。一个站在窗前,半转着身体。他的身材属于典型的五十岁中产阶级白人男性,我猜想,你随便挑家黄金健身房就能在更衣室里见到一两个:小肚腩,扁屁股,松垮的胸肌。他像文化人,挺有教养。但现在的神态却悲伤之极,恍如大势已去,伊人不再。一副听天由命、无可补救的神情。那就是棕榈滩的马科斯。好像他脸上也有名字似的。去年丧父的马科斯,先给帕姆送咖啡,又送别的。她接受了他的咖啡,别的也笑纳,但不会强求得到他的所有。这些都明摆在他脸上呢。你不能一眼洞穿,但能看到的也绝不止光屁股那么简单。

“很高兴认识你,埃德加。我见过你,但我不记得是何时何地了。以后会想起来的。浓粉屋!真够时髦的!”

她坐在床上,床单揉得乱七八糟,除了一条蓝色内裤,周身上下一丝不挂。配套的蓝色胸罩肩带挂在一条腿上。她的头微倾,但毫无疑问能看出她的五官;虽只有寥寥数笔,我竟能用粗犷写意、如同中国象形文字般的几笔黑色传神地刻画出她的神色。画面上唯一的、真正的亮点落在凸起的前胸上:一朵玫瑰文饰。我在想,她什么时候去文的?又是为什么呢?有文身的帕姆对我来说非常奇怪,就和她去米逊山参加自行车比赛一样难以置信,但我丝毫没有怀疑这不是真的;画上所言就是真相,就和穿着托瑞·亨特球衣的卡森·琼斯一样。

“我很喜欢那栋屋,夫人。”

画完后的画布让我想起小时候读的平装本通俗小说,尽说些没头脑的浪荡夫人们是如何沉沦的。在那些封面上,这些少妇总是一头金发,青春貌美。但在我的画里,她一头黑发,足有四十多岁。这位夫人分明就是我的前妻。

我要给你一个建议,你回头转告给她。那是我亲口说的。他也转告了。只不过,他做的事情可能不止是口头转告。

“我不想呼叫那个老掉牙的步话机。我感觉好极了。快来瞧瞧。叫你的新朋友也过来看吧。哦,我知道你是谁。”她微笑着,朝我勾了勾手指,让我走近些。“怀尔曼老跟我提起你。你就是住在鲑鱼角的新朋友吧。”

那时候他已经和她上床了吗?我想,还没有吧。但是——

“他管那房子叫浓粉屋。”怀尔曼说。

再想起他热泪盈眶,老板,看到你这样,我真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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