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一)
十月中旬,我总算听进了卡迪·格林的建议,开始练习步行。日后我会在海岸大道上走,但刚开始时不是,哪怕只是走几步回到家,残损的臀部都会痛得哭爹叫娘(我不止一次眼泪汪汪),但确实走上了正途。有一次短程散步归来时,刚好碰见费佛钮太太撞上莫妮卡的狗。
“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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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姆接受了。我想,如果我把话挑明的话,她会重新接受我,而不是我提出的离婚条件;当我们共进午餐、商议细节时,那种神情一闪而过,如同阳光偶然穿透云层隙缝。但我什么都没说。佛罗里达已驻扎我心,那是新婚夫妻和半死不活的老人们的避世天堂。我相信在内心深处,就连帕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她很清楚从撞毁的道奇公羊里拖出来的那个人不再是她以前共同生活的人了,就连护住双耳的钢盔安全帽也像宠物食品一样被压得走样。和帕姆、和女儿们、和建筑公司共生的日子已然告终,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不过,还有两扇门。一扇门上写着“<b>自杀</b>”,正如卡曼医生所言,眼下那是个坏主意。另一扇,便是通往<b>杜马岛</b>。
她点点头,出去了。我在沙发里坐下,闭上眼睛。眼睛背后,那些钟一直在敲啊敲啊敲。
然而,溜进那扇门之前,还有一件事发生在我的上辈子,确切地说,发生在莫妮卡·格尔斯坦的杰克罗素梗犬“甘道夫”身上。
“我说的不是吗?”
“哦,卡迪跟我说,你打算把自个儿崩了。”他说这话的口气,俨然像在说卡迪跟我说你要开个草坪派对,KK牌甜甜圈无限量供应。“真有其事,还是谣言?”
“无所谓啦,埃迪,你说的办法等于是把家产分光。”
“什么风把你吹这儿来了?”我问。
“问我是不是在乎,还是,该说衬衫?我照样关心公司,公司好好的、完整无损,经营管理的人都知道自个儿在干什么。至于家产,我提议自己动手,完成分配,肥水不流外人田,干吗让律师再分走一杯羹呢。只要我们都讲道理,就等于帮自己省下一大笔钱。”
“说定了。”我在她另一边脸蛋上又亲一下,“把这个吻捎给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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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的。所以我不会给她打电话。
如果你们认为我这康复场所是一座湖边木屋,四周一片空旷,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土路穿过北边树林通往那里,拜托你们三思后再下结论——我们说的是你最熟悉的城郊。我湖畔的居所位于紫苑巷的尽头,这条铺砌路从东霍伊特大道直达湖岸。离我们最近的邻居就是格尔斯坦家。
“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给我,爸爸,我会搭头班飞机赶过来。”
我要给他拿点饮料,他谢绝了,说不会久留,接着把手提箱放在沙发旁,好像反证刚才的话并不作数。他陷进沙发垫的海绵里,好像深及五(越陷越深——我很担心那玩意儿的弹簧断掉),看着我,并开始喘气。
他的啤酒喝完了,眼神一直没离开我。“有时候我会想,你还是不是以前我那个老板呢?”他说。
卡曼显然只有四十出头,走起路来却像个老人,一坐下来还会气喘吁吁,透过玳瑁架的超大眼镜片端详世界,视线还要刻意越过巨大的肚腩。他的个子非常高,还是个非常黑的黑人,五官体形都大得缺乏真实感。他那双瞪着人的圆圆大大的眼珠子、船头雕像般宏伟突出的大鼻子、图腾画里的厚嘴唇,统统能让人心生崇拜之意。亚历山大·卡曼活像挤在人类仓库里的缩小版的神,也像是五十岁生日前因心脏病或中风而亡的不二人选。
“那个人死在他的货车里了。”我说。
下一位访客是卡曼,给我瑞芭的心理医生。我没有邀请过他。我已经有了卡迪,专攻康复术的施虐女狂人,感谢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