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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作画(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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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尔曼俯身喊话,语调里,已能听出赤裸裸的绝望。“金星刚刚出现,朋友。我觉得那是个恶兆。”

“感谢上帝,”我说,“谢天谢地。”我看得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就在我面前,单膝跪在我别扭地拱起的双膝间,身下就是一摊碎不成形的骸骨——曾经,那是约翰·伊斯特雷克的大女儿。我把手电筒慢慢伸过去,“把盖子拧紧。慢慢来,因为我不能再保证举得平稳。”

立刻住手吧,要不然,我连你另一个女儿也带走。

“多幸运啊,我有两只手呢。”他说着,一只手覆盖在我的手上,稳住水满到边的金属筒,再把旋盖拧上。中间他停了一拍,问我为什么哭。

“埃德加,情况如何?”那是杰克的声音,如在千里之外。

“麻烦!小麻烦,再等等!你他妈的聋了吗,怀尔曼?”

最糟的是,我还看到了莫妮卡·格尔斯坦在尖叫:你杀死了我的狗狗!

手电筒倾斜了吗?我怀疑是倾斜了。水会顺着我的手流,可手麻了,我可能感觉不到。但如果它没有倾斜,可我想举正,那就会适得其反。

珀尔塞在里面嘶叫怒吼,我再一次流起了鼻血。手电的光柱也变了。变成了红色。在深浓猩红的光晕里,阿黛·包尔森和南·梅尔达的尸骨恍如龇牙咧嘴,对我狞笑。我心甘情愿爬下这污秽的地喉,囿于青苔厚覆的四壁,茫然四顾时,分明看到许多脸庞:帕姆的……玛莉·爱尔的,当她用枪托砸向伊瑟的头时,那张脸已被狂怒扭曲……还有汤姆,扳动方向盘,以七十英里的时速飞车撞向水泥墙。

只是船员罢了。听到这话,红色的暴怒如潮退般在我的心田里骤灭,右手也渐渐再次消隐无影。但在右手彻底消失之前……在我失去愤怒、也失去该死的瓷桶之前……

“做深呼吸。你办得到的。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你带火柴了吗?”

你不需要他们。我们不需要他们。他们不算什么……只是……只是船员罢了。

他没有。连打火机也没有。杰克或许不反对周六晚上干掉六罐啤酒,但他的肺显然是禁烟区。所以,才会有恍如困在噩梦中的漫长的几分钟。后来,怀尔曼说那顶多只有四分钟,但对我来说起码有半小时。杰克跪在地上,在骨骸中摸索;起身,挪一步,再蹲下摸。我的胳膊举累了。手也麻木了。鲜血不断地从胸前的伤口流下,或许是因为血凝得太慢,不然就是血根本没有凝结。但状况最糟的是我的手。所有感觉渐渐尽失,没多久,我就觉得自己好像根本没举着手电筒,因为我看不见,又失去了触觉。臂肌乏累,血管剧烈跳动,几乎隐没了手里的持重感。尽管知道手里握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它跌落,我却仍然很想把手电筒在池壁上敲一下,确证我确实还举着它,但最终克制了这种冲动。我开始往坏处想,盖子准是掉进纠结的骨骸、埋没在碎骨堆里了,而杰克没有光亮肯定找不到。

“埃德加?”怀尔曼已难掩惊惶,“他们从海边上来了。我听到他们了。太不妙了,朋友。”

水流出来,她的头就会再次浮出水面,或早或晚,只是时间的问题。到那时候,一切都完了。你心知肚明嘛,对不?

“抱歉,甜心小姐。”我含糊地对阿黛言语一声,便把手电筒的长长把柄杵进了她只剩森森骨骸的嘴巴。接着,我用双手抱住了那只桶……因为双臂两手都出现了。我曲起健壮的左腿,用靴跟把碎骨朝两边踢开,再把桶身举到手电照出的光柱、翻飞的尘屑之中,并将它抵靠在屈伸而起的膝盖上,顺势将它挪下。顺着细缝,桶又吱嘎一声裂开几分,一股污浊的臭水顺势流出,但桶还不至于裂成两半。

我明白。我坐在黑暗里,独臂高举,怕得要死,什么都不敢做。血在流,人在等。时间已经被取缔了,记忆变得像幽灵。

我抵着一面潮湿的石壁席地而坐,珊瑚石刺着我的后背,碎骨戳着我的大腿。逼仄的空间里,行动着实不易,更要命的是,我的屁股也痛得抽搐——还不至于惨叫,但也差不多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怎么能爬上木梯,但我愤怒之极,早已顾不得忧虑了。

“在这儿!”杰克总算找到了盖子,“嵌在某人的肋骨里了。等我来掏……到手了!”

“情况如何?”怀尔曼在喊。

那就把我放在口袋里,我们一起走,她说,我们一起扬帆远航,驶向你真正的新生活,全世界所有城市都将在你脚下。你会永生不死……我可以安排……你也将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人们会把你和戈雅相提并论。甚至达·芬奇。

“快好了!”我喊回一声。血滴进了我的左眼,一阵刺痛,我眨眨眼,把血滴挤开。我努力地去想伊瑟,我的“如果如此”女孩,却惊恐地发现竟然想不起她的容貌了。“小烦烦,稍等等,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我想起骨头频道的鲨鱼帮乐队,唱着《挖》。我想到自己曾对汤姆说,那个人死在他的货车里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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