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五)
我谢过她,又把话题转到卡森·琼斯身上。问她有没有他的消息。
“他挺好的。”她说。
“真的吗?”
“当然——干吗这么问?”
我告诉她,现在有个机会让我在萨拉索塔一家画廊里办展览,她兴奋地尖叫起来,我不得不把听筒挪开,躲开高分贝。
“爹地,实在太棒了!什么时候?我能去吗?”
“当然,只要你想来。”我说,“我打算邀请每一个人。”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我甚至尚未下定决心。“我们想在四月中旬把它办出来。”
“该死!那时候我本来计划去追赶蜂鸟团的路线。”她停下来,想了想,又说,“我两边都能去。自己多跑点路就成。”
“你觉得可以?”
杯盘都搁进水池里,我让他回二楼,不用太长时间,让我拍几张数码相片就行——毫无魅力可言的大特写。我这辈子拍过一些好照片,但都出于偶然。我讨厌相机,而相机们似乎也很了解。拍完后,我说他可以回家替下安妮玛莉了。外面天都黑透了,我让他开我的雪佛兰。
“还是走走吧。新鲜空气对我有好处。”他指了指画布,说,“我可以看一眼吗?”
“其实,我认为还是不看为好。”
我以为他会抗议,可他只是点点头,下了楼,但那几乎是一路小跑,步履间跳跃出新的轻盈节奏——这显然不是我的想象。他走到门口,又说:“记得一大早给南努兹打电话。要趁热打铁。”
“好的。你也记得给我打电话,如果情况有什么变化……”我伸出溅满颜料的手指了指他的脸。
“是的,当然可以。你只需把日子告诉我,我保证出现。”
泪水刺痛了我的眼睑。我不知道有儿子是什么感觉,但我肯定不会像有女儿这样贴心。“宝贝,我很感动,谢谢你。那你觉得……你姐姐有没有可能会来?”
“你要问我,我认为她会的,”伊瑟说,“看到你的成就能让那么多人激动兴奋,她准会乐疯的。会有关于你的新闻报道吗?”
“我的朋友怀尔曼认为肯定会有的。独臂艺术家,诸如此类。”
“但你真的是很棒啊,爹地!”
他歪嘴一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就眼下来说,头不痛了,我已经很满足了。”笑容收敛起来,“你肯定不会再痛了吗?”
“我什么保票也打不了。”
“是啊,是啊,这就是人类的处境,不是吗?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勇于尝试。”出乎我的意料,他拉起我的手,吻了手背。尽管唇上有的是硬胡碴,但吻得倒很绅士。然后道别,走进了暗夜,只剩下湾流的叹息和屋下海贝的轻语。接着,第三种声音也响起。是电话铃。
10
伊瑟打来的,想煲煲电话粥。是的,她的学业进展顺利,是的,她感觉很好——事实是,很棒——是的,她每周都给母亲打一个电话,也和琳通电邮。在伊瑟看来,琳的链球菌感染症恐怕只是自说自话。我说,对她的宽容豁达深表震惊,她便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