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五)
转向杜马岛的岔路口就在前头了。我打开了信号灯。
“我来告诉你,我经常在想什么,”他说,“曾有过的绝世好运已经转向掉头了。没有什么概率数据能帮你确定这种事,但有些预感你就是甩不掉。你明白?”
“明白。”我说,“还有,怀尔曼?”
“我在听呢,朋友。”
“呃……我认为该是红海。还有什么药能吃吗?有没有药力更强的?”
“普林西比确实摆弄过处方单,但他想给我钮若汀,我头都没回就走了。”
“因为你还有工作。”
“对啊。”
“怀尔曼,如果你瞎得跟蝙蝠似的,对伊丽莎白也没好处啊。”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怀尔曼压抑着激动,“自从我对自己下手之后,起码遇到过四个普林西比这样的医生。他们相似得令人惊恐:聪明绝顶但无法与人沟通,无法设身处地投入情感,真的很像约翰·麦克唐纳写过的反社会典型,顶多只差一两个级别。普林西比没法在我身上动刀,就像他同样没法给这个位置长了恶性脑瘤的病人动手术。要是肿瘤,他们起码还能试试射线。但一颗推进中的子弹才不会听从射线的摆布。普林西比知道这一点,但他鬼迷心窍。让我住进病房,给我点伪善的希望之光,看起来也没啥错,他可以到病房问我,如此这般是否疼痛……然后,等我死了,或许还能凑份学术报告出来,挂着他的名衔。然后,他就能去坎昆,躺在沙滩上喝冰镇红酒了。”
“太损人啦。”
“不是和那些普林西比眼神里的潜台词一样嘛——他们那才叫损人。我只要瞅一眼就想扭头逃跑,趁我还跑得动。我就是这么干的。”
我摇摇头,释怀吧。“那,接下去会怎样?”
足有一两分钟,他没吭声。这条路上现在已经没别的车了,我们的前灯照出一片空旷。他说,“很快,眼盲就会成为最不起眼的小问题。”
我冒险扭头瞥了他一眼,“你是说,这颗子弹会让你死?”
“是的。”话语中没了戏剧性,反倒更让人信服。“埃德加?”
“什么?”
“在结局发生之前,趁我还有一只眼管用,我想多看看你的画。伊斯特雷克小姐也想看看。她让我来征求你的同意。你可以用车把一些画拉到杀手宫——你开车技术还挺赞的。”
“你干吗不接着开车呢?这地方开始让我心惊肉跳了。我刚反应过来,那个变态就是在这儿拐走小女孩的。”
“我们开进来的时候我就该告诉你的。”
“就算藏在你心里也一样。”他打了个哈欠,“上帝啊,我累死了。”
“是压力大,不是乏。”我前后看了看路,倒车又上了塔米亚米观光道。我还是没法相信我竟然在开车,但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接下去,前景不会灿烂。我吃够了多虑平和佐格灵,多得都能噎死一匹马,那些抗癫痫药物很管用,但那天晚上在佐利亚,我知道自己有麻烦了。我试图否认,但你也知道人们怎么说的:否认事实让法老淹死,却让摩西解放了以色列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