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七)
“如果你是在找帕姆和女儿,我估计她们马上就会到了,”卡曼说,“梅琳达的礼服有点问题,出发前一分钟决定上楼去换一套。”
梅琳达,我心里说,当然会是梅琳达——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她们,一行人穿过抻长脖子傻看画的痴情艺术粉丝群。在肤色棕褐的人群里,你一眼就能瞧出她们来自北方,并且与此地格格不入。汤姆·赖利和威廉·博兹曼三世——不朽的布仔——穿着黑西装跟在她们身后。她们停下脚步看了看早期的三幅速写,达里奥将这三幅联排摆放在近门口。第一个看到我的,是伊瑟。她高呼“<b>爹地</b>”,像艘鱼雷快艇斩穿人群飞奔过来,把她姐姐也拉在身后。琳则拖着一个瘦高青年作为护卫。帕姆招招手,也朝我走来。
我把卡曼、卡迪和斯劳卜尼克夫妇晾在一旁,香槟酒杯还在安齐尔手里。有人刚开口说,“打扰一下,弗里曼特先生,我想问问——”但我根本没去听。在那个瞬间,我只看到伊瑟生气勃勃的脸庞和欢欣满溢的双眼。
“让你坐五十个仰卧起坐呗。”说着,她喜笑颜开,眼里也噙满泪花。“电话里不是跟你说了嘛。瞧瞧你呀,晒得好黑,真是个帅小伙!”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热烈地拥抱我。
拥抱过后,我和卡曼握了手。他的大手简直能把我的吞没。
“你的专机专供我这样的身材飞行。”他一说话,人们都扭头来看。他那低沉的嗓音酷似影星詹姆斯·厄尔·琼斯,就算念一则超市通告也会有以赛亚福音书的效应。“我的旅行舒服至极,埃德加。”
“严格地说,并不是我的专机,但一样多谢你,”我说,“你们俩——”
“弗里曼特先生?”
“太客气了。”我重复一遍,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真的,维斯迪克先生指望我做什么呢?给他家里打电话,再谢他一次?问他借笔贷款,用我的画做担保?
“稍后,我可以带内人过来介绍一下吗?”他问道,我在他眼里看到某种熟悉的神色。怀尔曼意识到我用画结束布朗糖果的生命时,就是这种神情,虽不完全像,但也差不多。维斯迪克好像对我有所畏惧。
“当然可以。”我说完,他一转身就不见了。
“以前你给这些家伙建造银行分行时,得拼着老命和他们纠缠才能让他们付清超支部分。”安齐尔说。他今天穿了蓝色西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快撑爆那件衣服了。活像不可思议的绿巨人。“那时候,他只把你当个笨蛋,以为你要搅和他的好日子。现在他那样子看着你,好像你能拉出金屎条。”
“安齐尔,住嘴!”海伦·斯劳卜尼克喊出声来,并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香槟。他却安然地把酒杯伸到她够不到的地方。
喊我的,是位迷人的红发女子,雀斑点点的酥胸在薄如蝉翼的粉色抹胸连衣裙里呼之欲出,甚至有挤破紧衫的危险。她还有一双绿色的大眼睛。和梅琳达年纪相仿。我还没能开口应答,她就伸出手,轻柔地拉住我的手指。
“我只想摸一下画出这些伟大杰作的手。”她说,“太震撼了,怪诞之极,上帝啊,您太了不起了。”她举起我的手,亲吻了一下,然后又摆放到她的酥胸上。隔着薄纱绸缎,我的掌心分明感到小硬石般的乳头。然后,她便消失在人群中了。
“这种美事经常发生吗?”卡曼问到,与此同时卡迪也在发问:“离婚对你有好处吧,埃德加?”说完,他俩对视一眼,爆发出朗朗大笑。
我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埃德加晋升猫王埃尔维斯的光辉时刻——但我真的只觉古怪。斯高图的每一个房间都像海底溶洞,我意识到,自己可以按照这种思路画张画:在海底的小房间里,墙上挂满了画,看画的莘莘学子都是鱼男鱼女,海神尼普顿的三重唱乐队汩汩流出《章鱼花园》的高潮乐章。
实在太古怪了。我想念怀尔曼和杰克——他们仍没到场——但更迫切地想见到我的家人,尤其是伊瑟。如果他们在我身边,或许这个世界会更真实些。我忍不住瞥向门口。
“跟她说,老板,我说的是事实。”
“我想,八九不离十吧。”我说。
而那种眼神,不止能从银行职员那里看到。还有女人们……天啊。只要我和她们目光交接,就能发现一种柔媚并思索的眼光,仿佛她们都在琢磨,我能不能用独臂揽住她们。这么想恐怕是有点疯狂,但——
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把,差点儿把我推倒。要不是安齐尔眼明手快悄悄帮我稳住了手中的酒杯,香槟准会泼出去。我转身去看,原来是卡迪·格林,笑眯眯地看着我。她把康复中心抛掷脑后了,至少今晚是;竟然穿着一条绿莹莹闪光的超短小礼服,衬得曲线身材越发凹凸有致,而且穿着高跟鞋,几乎到我前额那么高。站在她身旁,如塔楼般高高在上的,正是卡曼,那双巨形大眼在玳瑁镜架后宽厚慈爱地望着我。
“天呀,卡迪!”我喊道,“要是你把我推倒在地,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