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七)
“弗里曼特公司怎么样了?”
“账面上有盈余,但你不在公司就是不一样。我到这儿来,还想着说服你回去呢。可我一进画廊,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就彻底明白了,让你再去造房子恐怕是没戏了。”
“我也这么想,真的。”
“向埃德加·弗里曼特致敬,祝光辉伟业前程无量!”罗森布拉特说着,举起杯。我们碰杯,一饮而尽,却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光辉伟业在实效层面已然走到尽头。
朋友,我们走了一次好运而已。
4
回到大厅,我穿过人群向家人走去,一路微笑着,尽可能快地回应众人的祝贺。汤姆·赖利挤到我身边,“老板,这太不可思议啦,”他说,“但也有点鬼森森的。”
“我相信你是在夸我。”我说。事实是,和汤姆说话才有点鬼森森的,毕竟我最清楚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杰米说:“很理解你急迫的心情,但是——”
达里奥打断了他,声音却很低缓,“埃德加,画展卖空了。”
我瞪着他说:“你说什么?”
“我们估计你还没来得及走一圈,那样,你会发现所有画上都有红点了。”杰米笑着说道,脸红红的,准是兴奋极了。“每一幅画、连同速写——只要是能出售的——已全都售出了。”
雅克布·罗森布拉特会计则说道:“三十幅油画和十四张速写。闻所未闻的奇迹啊。”
“百分百是夸奖,”他说,“瞧,你去找你的家人,但我要走了。”说完真的转身要走,但我抓住了他的手肘。
“跟着我,”我说,“我们在一起,就能挡住所有陌生人来搭讪。要是我一个人,走到帕姆和女儿那儿大概就得九点钟了。”
他笑起来。老汤姆看起来还不错。自我们最后一次在法伦湖见面,他胖了几磅,我以前读过一篇文章,说抗抑郁药会有增重的副作用,男性患者尤其会。在他身上,多几磅肉是没问题的。眼睛下的空洞已经填上了。
“你最近怎样,汤姆?”
“我么……老实说……抑郁症。”他摆摆手,好像要挥走怜悯,哪怕我并未施舍。“这种病很操蛋,化学元素失衡,然后你就得乖乖吃药。那种药会扰乱你的思想——反正,会把我搞糊涂。我停了一阵子,但现在又吃上了,生活也改观了。要么是人造内啡肽对我起作用了,要么就是比利湖区的春天太迷人。”
“但……”我突然变得笨嘴拙舌了,只能干瞪着达里奥转过身,从身后的书桌上端起摆着酒杯的托盘。酒杯和酒瓶一样,都是花开不败的造型。“但你们给《女孩和船No.7》的标价是四万美金!”
罗森布拉特从朴素的黑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卷纸,显然是从计数器上撕下来的。“油画售价总计四十八万七千美元,速写总计一万九千。总数已逾五十万。这是有史以来斯高图画廊举办的个人画展的最高纪录。惊人的壮举啊,恭喜您!”
“全部?”我耳语般怯怯地问了一声,连自己都听不清说了什么,却见达里奥把香槟酒杯放在我手里。
他点点头,“如果你决定售出《女孩和船No.8》,我相信光是那一幅就能卖出十万美元。”
“两倍都不止吧。”杰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