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九)
即便那时,我心里想,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即便那时,即便以后,即便现在,即便如此——
“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她。”伊瑟说。那种拖泥带水的拖腔,根本不像她。“我爸爸死了。我在梦里看到的。再——”
“如果如此!”我喊出来了,不再在乎会不会吵醒怀尔曼。根本没去想怀尔曼。“你是如果如此女孩!”
那头的沉默变得更漫长了。然后,“还有呢?”
“是,宝贝——是我,爸爸。”
“如果你真是我爸爸……”又停顿了良久。我仿佛能看到她在厨房里,赤着脚(就像在小粉红看着画中人偶和漂浮的网球时那样),头低着,头发垂在脸庞周围。神思涣散,或许濒临疯狂。这是第一次,我开始痛恨珀尔塞,也畏惧她。
“伊瑟……甜心小姐……我想让你听我说——”
“说出我的网名。”现在,那震惊的语调里分明又有了一丝狡猾。“如果你真是我爸爸,那就说出我的网名。”
我明白,如果我说不上来,她就会挂断电话。因为她已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那东西在愚弄她、折腾她,在她周边设下了它的罗网。只不过,那不是什么“它”,而是她。
6
“嗯—喂?……谁……是谁?”
那一刹那我肯定自己猜错了号码。接电话的是女性,但听来比我女儿老。老很多,而且像是嗑了药。但我克制住自己,没冲口而出“打错了”并即刻挂断。她听起来很累,帕姆之前说过,但如果这真的是伊瑟,她岂止是累呀,简直是虚弱得要死。
“伊瑟?”
很长时间没有回答。我开始假定,远在普罗维登斯的那个不知名的人已经挂断电话了。我意识到自己在出汗,汗流浃背,自己都闻得到,活像树上的臭猴子。随后,对方又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句:
伊的网名。
一时间,我又忘了个精光。
你办得到,卡曼说,但卡曼已经死了。
“你不是……我爹地。”电话那头神思涣散的女孩又打算随时切断电话了。
发散思维。卡曼冷静地提出建议。
“嗯—喂?……谁……是谁?”
“伊瑟!”
没有回答。我感到她真的就要挂了。窗外,风声呼号,大浪拍岸。
“甜心小姐!”我大声喊起来,“甜心小姐!我看你敢不敢挂这通电话!”
终于有用了。“爹……地?”断句残词中恍然有一种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