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十一)
“爱莫瑞呢?”
“那你就得自个儿上来瞧啦。快上来。”
我又重复一句,“等一下。”
我头靠青苔湿润的珊瑚石壁,闭上双眼,伸出双手。我摸啊摸,终于摸到了圆圆的、光滑的东西。两只手指滑入了下凹的缺口,十有八九是一只眼窝。既然我能肯定阿德里安娜的头颅已被杰克踩碎——
“欣慰。”我说,“你继续。完成任务。赶紧。”
盖子拧好了,我从他手里接过密封好的电筒。装满电池的话,要比现在再重一点,但我毫不在意。我只关心一点:确保盖子拧对路、拧到最紧。好像确实是最紧了。我对杰克说,等他爬上去后让怀尔曼再检查一次。
“没问题。”他说。
“还要小心,别踩断别的横档。我还得靠它们爬出洞呢。”
“到了断的那档你就止步,埃德加,剩下的路,我们拖你上去。”
“情况如何?”怀尔曼在喊。
“快好了!”我喊回一声。血滴进了我的左眼,一阵刺痛,我眨眨眼,把血滴挤开。我努力地去想伊瑟,我的“如果如此”女孩,却惊恐地发现竟然想不起她的容貌了。“小烦烦,稍等等,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什么?”
“麻烦!小麻烦,再等等!你他妈的聋了吗,怀尔曼?”
手电筒倾斜了吗?我怀疑是倾斜了。水会顺着我的手流,可手麻了,我可能感觉不到。但如果它没有倾斜,可我想举正,那就会适得其反。
“好的,那我不告诉别人,迫降的时候你都快尿裤子了。”
听了这话,杰克爽朗地大笑。我望着他那深黑色人影攀上了木梯,大跨一步,越过了断阶。我有过片刻怀疑,小瓷偶的双手从里面旋开了筒盖——是的,尽管我明知清水已将她禁锢,却无法扼制不祥的联想。好在杰克既没有惨叫、也没有滚下木梯,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仰望上方,圆形的出口略显微明,他终于爬到了顶。
等他上到地面,站起身,怀尔曼便向下喊道:“轮到你啦,朋友。”
“等一下。你的小女朋友们走了吗?”
“跑啦。海员上岸休假已告结束。”
水流出来,她的头就会再次浮出水面,或早或晚,只是时间的问题。到那时候,一切都完了。你心知肚明嘛,对不?
我明白。我坐在黑暗里,独臂高举,怕得要死,什么都不敢做。血在流,人在等。时间已经被取缔了,记忆变得像幽灵。
“在这儿!”杰克总算找到了盖子,“嵌在某人的肋骨里了。等我来掏……到手了!”
“感谢上帝,”我说,“谢天谢地。”我看得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就在我面前,单膝跪在我别扭地拱起的双膝间,身下就是一摊碎不成形的骸骨——曾经,那是约翰·伊斯特雷克的大女儿。我把手电筒慢慢伸过去,“把盖子拧紧。慢慢来,因为我不能再保证举得平稳。”
“多幸运啊,我有两只手呢。”他说着,一只手覆盖在我的手上,稳住水满到边的金属筒,再把旋盖拧上。中间他停了一拍,问我为什么哭。